那是他们成婚的第四年,李云深第一次对他发脾气,因为他瞒着他独自一个人扛过艰险,又险些在他面前出事。
——虽然他明知周围暗卫密集伤不了他分毫,可事关于他,李云深总害怕那个万一。
——不过因为那个人是他谢青吾而已。
一点鬼神之事
皇帝得李云深那年已经而立,他已经有了两个活下来的孩子,夭折的更多,但这个小家伙不一样,这是他心爱之人为他生下的孩子。
——他们曾经有过一个长子,不幸夭折,这一个他不惜一切也要护好。
乳母把小家伙抱出来的时候他只冷淡的看了一眼,连抱都未曾,宫女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不明白这个小皇子是哪一处不好,怎么刚刚出生就不得陛下欢心,明明是淑妃娘娘诞下的皇子——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喜这个孩子,没有人知道他藏在衣袖里的手颤抖的有多厉害。
当天夜里,皇帝做贼一样趁着所有人熟睡之后偷偷跑去抱儿子,他欢喜的厉害,差点把小家伙摔了,那小子开始哭,末了尿了他一身。
皇帝沐浴时想,那小子哭声嘹亮,应该好养,看着就活泼,跟他母妃从前一样——倒跟他沉静的性子不像。
皇帝陛下有些忧伤的嫉妒。
小家伙六岁生辰那日他做了个梦 ,梦中金龙腾天而起,龙尾扫过的地方风调雨顺,沃野千里。
皇帝一高兴,激动地睁开眼,发现小家伙正兴致勃勃的揪他胡子。
皇帝揍了儿子一顿,然后被媳妇儿拒之门外。
皇帝很忧心,他是个守成之主,自觉愧对列祖列宗,想要个雄才大略的太子,可诸皇子就没一个如他的意。
——盼望神灵能再给些提示。
小家伙十三岁那年断袖,对个世家公子上了心,要死要活,最后为了人出事,磕坏了头,他母妃一气之下要将谢二公子沉湖。
皇帝温吞,但在这位置上杀过的人绝不算少,当下并无表示。
是夜,梦见龙携凤来在云间嬉戏,而后落地化为两个少年蹦蹦跳跳的跑了。
——是少年,不是少女,皇帝发现那龙正是自家三小子,凤是谢家二公子。
可任凭他喊破了喉咙,傻小子就是不肯回头。
皇帝气的胡子乱颤,却见一白衣仙翁在他眼前站定,懒懒道:“别喊了,龙凤就要散了,你还在这梦里喊甚?”
皇帝醒来出了一身冷汗,头一件事就是把险些沉湖的谢二公子悄悄送出了宫,而后马不停蹄的召见了司天监。
司天监一脸为难,言他三子并无天子气,皇帝把人革职了,一个人生闷气。
他坚信自己没错,此后每年向司天监问一次,答案无一例外。
赐婚前他让人拿了生辰八字去问司天监是否一段良缘。
司天监正嘴角抽搐,最后在皇帝以他合家老小的性命威胁下说道:“命数相悖,一死一伤。”
顿了顿,心惊胆战的回:“死的是三殿下,命有火劫。”
皇帝枯坐了一夜,还是下旨赐婚。
大婚第二日他心生悔意,司天监正却在禁院中疯了,他徒弟说他窥见天机,所以疯了。
他发现自己中毒将死的那一年 ,特招了司天监正来。
“朕知道你的疯病已经好了,而今你可以说了——你看见了什么?”他笑了笑,朕即将大行,正缺一个领路人,你可要想好了。”
司天监正默了一默,跪伏在地:“臣见天数易变,命轮翻转,龙凤降世,正是大兴之象!”
他未曾说的是龙凤相争,蟒虎借力,险死还生。
高座上的帝王安心的闭上眼,他就知道,他的深儿才是真龙之相。
章节目录 番外
大婚
婚期定在三月, 春雪未消, 时月正明。
遗诏颁布下去的时候朝堂罕见的沉默了一瞬 , 吵吵嚷嚷的朝臣跪的恭恭敬敬,嘴角几张几合, 最终哆哆嗦嗦的一个字没能出来。
偌大的勤政殿一时静极 ,李云深握着谢公子的手准备走。
“陛下——”
老臣的声音喊的几近破音,三朝元老,激动的花白胡子都一颤一颤。
李云深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目光极淡漠, 从九重高台上低望下去,眼里漆黑一片, 看不见任何倒影:“有何异议?”
杨子仪在老人家开口之前抢答道:“恭贺陛下!”
紧接着偌大的朝堂都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恭贺, 将其中那一点微弱的抗议压至低不可闻, 皇帝陛下于是欢欢喜喜的推着自家谢公子出去了。
九重宫阙 , 万仞宫墙, 李云深出了勤政殿便挥退了身边众人, 自己俯下/身来,手臂抄过谢公子膝弯, 将消瘦的人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
一路穿过宫道, 再抱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宫墙,沿途宫人尽皆跪地,他走的很稳,而后终于在无人能看见的地方, 不可抑制的加快脚步。
一步又一步,几乎要飞起来。
宫墙上空无一人,只有猎猎长风拂过发梢,带起一丝微弱的凉意。
李云深将他放在宫墙上,扶住腰抱紧,然后一同看向宫闱之外。
巍峨的宫墙,里面是权力博弈的中心,外间则是万千繁华人间烟火,连绵的群山蜿蜒向远方的尽头,熙熙攘攘的皇城,热热闹闹的人间。
“青吾,当真想好了吗?”他凑在他耳边,声音从未有过的认真。
——想好在这里陪着我,陪着我一同在这世间至高至冷之地,远离人间尘嚣,高高在上,只有我。
谢青吾将额头抵在眉心,低声笑:“十年前就已经想好了——明知故问”
“就是明知故问,”李云深咬他一口,“反正你不愿意我也不会放手。”
——他已经是在那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他怎么能放手?
“我即将登基为帝,我希望我身边是你,”城墙上的风将他的声音割裂的破碎,只有温热的气息的喷洒在耳边,溢满欢喜:“只能是你——”
不能是任何人——
谢青吾微微仰起头 ,像是一只得偿所愿的狐狸。
李云深就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