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洗手和清洗餐盘,因此安装了七八排粗糙的水泥洗手池。福利院虽然废弃了很久,但是不少水龙头依旧在滴水,到处都是滴滴答答的轻响,搅扰着探索者的注意力。
“二虎。”齐征南呼叫自己的辅佐官,“扫描现场,寻找目标:活动物体、梦境主人意识碎片、偷渡者。”
话音刚落,他耳边响起的却是另一个也不能算是陌生的声音:“二虎辅佐官已被你指派执行其他任务,由我来协助你开展调查。”
几乎与此同时,差不多性质的对话也在食堂外面发生了。
“狗子,播放齐征南的同步视频。”在台阶上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宋隐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我不是二狗。”一个比二狗清脆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喔,二咪。”宋隐以手扶额,表示自己的记性欠佳,“那你给我放吧。”
“我叫二虎。”
小猫咪严肃地更正。但还是履行了代班辅佐官的义务。
宋隐等待了差不多一秒钟,眼前地面上出现一块小小的直播画面,正是齐征南在室内探索的情况。
看起来,男人已经通过了水房区域,进入摆满桌椅的用餐大厅,目前为止无事发生。
“我说小猫咪啊……”有点无聊的宋隐向二虎提问:“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吐真兽呗。”
“很抱歉,我现在正在执行监察模式。”二虎试图加以拒绝,“与执行官对话会打破这种模式,严重的甚至可能无法观察到潜在的危险。”
“没关系吧,那头怪物那么大,真要跑过来,光那脚步声连我都听得见。你不用这么紧张啦……”宋隐坚持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倒是觉得,‘知己知彼’才更重要一点。”
“……你和你的辅佐官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自觉自己和齐征南毫无相似之处的小猫咪,最终还是拗不过宋隐的坚持。
“不管你信不信,对于梦境主人而言,吐真兽其实是一种比较温和的偷渡者。幼兽的外表像是一团透明的胶体。和那些动辄吞噬、毁灭梦境主人的恶性偷渡者不同,一般情况下,它会长时间寄生在梦境主人的身上,维持和平的共生状态。”
“就像《毒液》?”
宋隐的反应很快,毕竟那是他和齐征南在一起看的最后一部电影。电影的后半段,齐征南还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跟这种人无论看什么片都特别没劲。
“抱歉,我的数据库里暂时还没有毒液的详细数据。”
二虎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吐真兽这种偷渡者,能够协助梦境主人逼迫别人说出真话。因此在人间也算是一种颇受欢迎的商品。据说很多国家的情报部门,都会雇佣至少一位与吐真兽共存的梦境主人,作为高级审讯官。”
“这么厉害的共生?那岂不是人手一只,世间再无谎言?”
宋隐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等一下,那吐真兽得到了什么好处?仅仅只是寄生在梦境主人身上的权力吗?癌细胞都还要消耗主人的营养呢,这么大个的怪物,难道说还是低碳环保的水氢能源?”
“当然不是。吐真兽的确需要消耗营养,大量的营养。”
二虎并没有改变语气,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那些被迫说出了真心话的人,就会成为吐真兽的食物。不过吐真兽无法消化坚硬的牙齿和骨骼,所以嫌犯A的花园里才会有那么大一个装人骨的大坑。”
“吃人?!那还能算温和?!”
尽管在炼狱里见识过各种各样怪物,但一想到现实当中有人被吞噬,宋隐还是忍不住一阵反胃。
可他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恶心:“有个小问题……吐真兽在人间拥有独立的身体吗?还是和梦境主人共用一个肉体?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它吃人……”
“从表面上来看,就是嫌犯A在吃人。”二虎确认了他所担心的事,“然后通过类似脐带的虚拟通道,将营养输送给吐真兽。”
“吃别的不行?牛啊羊啊什么的?”
“不行,吐真兽食用的必须是吐真的对象。很遗憾,只有人类。”
“等等,再让我梳理一下……”
宋隐又一次在心底里埋怨起了齐征南挑选的好副本。他抬起右手,按住额头揉着圈圈:“既然吐真兽寄生在嫌犯A的体内,那么当他被逮捕、关进精神病院几天之后,忽然开始不停地说真话……其实是吐真兽开始对他下手了?嘶……他们在内讧?”
“看起来很像。毕竟吐真兽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进食一次。在看守严密的精神病院里,它找不到作案的机会,就只能转而吞噬梦境主人。”
“自己吃自己,就像衔尾之蛇……”
宋隐撇了撇嘴以示惊愕,紧接着又想到了一些新的问题。
“嫌犯A在昏迷之后,出现了类似于梦遗的生理反应。而且他的身体也被阉割过——这些又应该如何解释?”
“阉割这件事,我也不太能解释。”
二虎表示这种行为往往涉及到人类的心理学,他们人工智能对此比较无能为力。
但他解答了宋隐的前半个疑问:“我刚才说了,吐真兽的幼兽是无色透明、也没有固定的形态。而它之所以会变成你刚才所看见的形象,是因为它吞噬了很多‘污浊的真实’。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只吐真兽,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污浊’。”
听到这里,宋隐已经明白过来。
“吞噬污浊真实的,虽然是吐真兽。但是与它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嫌犯A同时也受到了污染。而在这个案例上,这些污染与性有关,所以嫌犯A才会在昏迷中制造出了这个春梦副本!”
他说到这里,忽然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下子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我明白了!!我明白嫌犯A的身体为什么会被阉割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因为……因为污浊的真实污染了他,让他无法自控地产生了那些让他痛恨的念头。他绝不能放任自己变成他最厌恶的样子,所以……”
“所以他是自我阉割。”二虎也推理出了结果。
这之后的好几秒钟,一片死寂。
“当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凝视着你……”
沉默的最后,宋隐长叹了一口气:“我可以说一句实话吗?其实我不太讨厌这个嫌犯A,毕竟他所对抗的东西,比他本身可恶多了。”
“我不知道。”
二虎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人工智能并没有‘讨厌’这种感觉。若论社会危害性,杀人和吃人比性侵要大——这是你们人类的刑法判定的。”
“是吗?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呢。”
宋隐无意与他争论有关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