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立了功……却寸职未获,三两,你心中可有不愤?”姚千枝温声,目光和软的看着幕三两。
“……没,没有啊,奴奴这身份,您不嫌弃,愿意蔽护,奴奴已经感恩戴德,能帮上您一星半点儿的忙,奴奴高兴还来不及,哪会不愤呢?”幕三两眨了眨眼,好像没听懂姚千枝的意思,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大人快别玩笑奴奴了,奴奴这样人儿,哪能跟大姑娘,姜将军他们比?奴奴都听说,苦刺提督在涔丰城剿匪有功,那是甚样的人?可别跟奴奴摆在一块儿,万万不成的。”
“大人您这么比,她们会生气的,在不要提了。”她连连摇手,唇边挂着抹虚弱的笑。
幕三两是这么说的,她心里便是这么想的。她是什么?妓子!哪怕从良了,一日为妓,终生是妓,她个靠讨好男人吃饭的,哪比得了姚千蔓她们?
她是脚下的泥,人家是天边的云,天差地远,比她干净着呢。
突然间有些自惭形秽,甚至觉得坐在姚千枝身边,都是染脏了她,幕三两忍不住瑟缩了下,深深垂下头,脸色微微变白。
“有什么不能比的?王花儿、罗英是土匪,苦刺曾是女奴,我和大姑娘流放罪官出身,哪怕是姜熙,他爹亦曾做人家奴……土匪、奴隶、罪犯……哪个比从良妓.子强?大哥不笑话二哥,都差不多了。”姚千枝微微笑着,声音柔软,“三两,英雄不问出处,只要站在高处,你的出身,来历,所经的磨难不堪,都会成传奇,有眼光的人自然会赞叹、敬佩、欣赏。而辱骂你的人,内心不过嫉妒,那样的骂声,其实同样是种另类的‘赞歌’。”
“三两,你是个有能力的人,完全可以和世间任何一个人比肩,你并不比谁低贱,不需要妄自菲薄。”伸手按住幕三两的肩膀,姚千枝强迫她抬起头,一双形状漂亮的眼睛深深望着她,“你或许曾经跌落进低谷,但你已经靠着自己的力量爬上来了,就这一点而言,你比任何人都出色。”
姚千枝说的是心理话,她甚至相信,哪怕没有她,幕三两仅凭自身,依然会过的很好。
“大人,你……你真的觉得我出色?”幕三两脸色阵红阵白,伸手紧紧抓住姚千枝的衣角,她嘴唇都在颤抖,“我,我很出色?”她喃喃,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
妓.女: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这是世间对一个女人能做的最恶毒的诅咒……晋江城第一名.妓,又算什么?明面上她名扬北地,实际里,谁看得起她?
她连个愿意接纳她做妾的良人都找不到?唯一真心待过的楚源是个那样的‘玩意’?甚至,就连那样的‘玩意’都不愿意接受她……幕三两还能求什么?还敢求什么?
想得个善终,不要临了临了落个死无葬身之地。这是幕三两唯一的指望,什么名利、金钱、有情郎,她甚都不要,甚都不念……但,万万没想到,今天,姚总兵——她视做仙女下凡般的人物,竟然说她出色?
“你是这真心这么觉得?不是因为我好看,我舍得出身子……”喃喃的,幕三两连‘奴奴’的自称都没了。
“好看的人有的是,舍得出身子的同样很多,北地的妓人数不胜数,姚家军三分之一都是女兵,有的是美貌女子,哪个能做到你做的一切?”被掐的手臂生疼,姚千枝不退不让,依然含笑著定,“泽州城,婆娜弯,过继嗣王……这都有你的功劳。”
“可是,那,那是因为他们曾经是我的恩客……”幕三两呐呐,有些羞涩的低下头。
不知为什么,她不大愿意在姚千枝面前提起那些不堪的往事……
“三两,这不一样,你做到的事,决不是恩客不恩客那么简单,你没发现吗?你是有天分的人,只要你愿意,你能让跟你交谈的人感觉到如沐春风,你能敏感的察觉所有人的不快,你不会忽视任何一个人,你会观察一切细节,你能跟最难缠的人交上朋友,讨所有人的喜欢……”姚千枝轻叹。
“这,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幕三两歪头,满面懵懂。
做为妓.女,察言观色,讨人喜欢是最基本的能力。要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她凭什么做名.妓?
“不,三两,这并不是正常的,这是能力。”姚千枝肯定道:“你只是并没有发现它们的重要性。三两,我问你……”她目光直视而来,那里头的郑重,让幕三两都忍不住紧张起来,“你想名留青史吗?让后人口中传诉你的名字?”
“啊?”幕三两怔怔的,根本没听懂。
“我手头有件事想交给你,你应该知道,收服婆娜弯后,我是准备派船出海的,远处不说,大晋周边的几个小国,扶桑,朝国,三洋……他们甚羡大晋文化,我又得了棉南城,丝绸、瓷器、珍珠、茶叶……这些,我都打算贸商出海……”让周边小国拜服大晋的同时,顺便,了解了解她姚总兵……
“南寅识海路,认海图,领航者自然少不得他。但,我还准备将你同派出去,毕竟,我听说你会很多种番语,对吧?”姚千枝挑了挑眉。
“是,是……北方靠海,多有洋商来往,扶桑话,朝国话我都会说,我还会几种三洋的土语……”幕三两呆呆的道。
她学这些,完全是因为洋商多豪富,能交流的话打赏都多。
“看,你的又一个优点……”姚千枝摊手,“机会总会给有准备的人。出海行商,避过你的缺点……”她指了指幕三两的小脚,“在北方这片土地上,你的身份已经定了,哪怕觉得不公平,在我没有彻底掌握……咳咳,之前,你确实得不到你应得的一切。”
“但,在海外,谁都不知道你的过往,那是一片全新的景色,完全凭你笔墨。”
“大晋的第一个航海家,开阔者,出色的外交、政治人才——幕三两。”姚千枝看着她,含笑道:“这个称呼,你满意吗?”
不是什么晋江城第一名.妓,不是春色柳说,不是乡野艳.史,而是正正经经,会在史册中留下一笔的人物。
“出海很危险,我并不否认,哪怕有南寅领路,亦会遇到无数未知的危险。土著、海盗、来往行商、洋匪洋盗、甚至,某次偏离航道,雷风暴雨,海内巨兽……这些都会轻易葬送你的性命,所以,要不要走出这一步,三两,我不逼你,你自己选择。”
“你愿意,我为你鼓掌。你不愿意,同样正常。你当初归顺我名下,承诺为我做的事,全都做到了,甚至已经超出,我理应敝护你一生,这是你应得的,你不欠我一分一毫。”姚千枝郑重的说,一字一顿,语出真诚。
如同欣赏姚千蔓一样,她是真的欣赏幕三两,觉得她不该如此卑微的过一辈子,守着个小小角落感恩戴德,她该有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