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云鹤么?”
“该是又没酒钱了,找冤大头呢。”
长卿在马车中正是一阵颠簸的,听得外头嘈杂,这才拉开车门一道儿小缝,往外头看了看。明镜正下了马车,要掺着地上的人起来。那人却捂着自己一条腿,“哎哟”一声。
四周的路人吵吵嚷嚷,又有人捂着嘴偷笑,好似有什么不知道的秘密似的。
长卿却见地上那人,远山眉,星辰眸,绛红唇,明明是个美男子,却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长卿认了出来,“云先生?”
地上那人听得长卿的声音,忙收起来几分惨状,仔细瞧了瞧车里的姑娘,却一时间没想起来似的。
长卿下了马车来,帮着明镜将人扶了起来,“先生不记得我了?几年前先生曾去过徐府上教我和表姐们弹琴。”
云鹤面上一阵欣喜,“哦,是徐府上的表小姐!”
长卿笑着对人福了一福,“方才可是撞到先生了?”
云鹤笑了笑,拍了拍腿,“这可不是撞到了,怕是得要点儿医药费…”
长卿正去掏银子,却被明镜拉了拉,“撞着哪儿了?我看看。”
“这儿!”云鹤抬脚指了指自己的腿,又摸了一把后腰,“老骨头了,这儿也不大牢靠。”说完,又嘿嘿笑了两声。
明镜都看出来了,这人是在讹钱。
长卿却道:“先生今日酒钱多少,长卿帮你给了吧。”她记得当年的云鹤,有谪仙之名,是杭州第一琴师,所以才会被外祖母选中入徐府来给她和表姐们当老师的。她念着师恩,便也不计较那么多了。
云鹤醉醺醺地伸出两根手指头:“二、二两银子。”
长卿这才从钱袋里掏出二两纹银给了明镜。明镜见得是她的故人,便也没再说什么,进了酒肆帮云鹤付了酒钱。
明镜从酒肆出来的时候,却见长卿已经回去车上了,方才那醉汉也不见了。这才坐上马车继续行路。长卿却在车里与他道,“小路出去沿着湖边再往西,有颗大柳树。柳树下有间小宅。”
明镜依着她说的,将马车停在了柳树下。只见小宅门楣上“青莲居”三个大字。明镜这才下了马车,揭开车门,对里头的人道“到了。”
话没完,明镜便生生愣在了原地,马车里除了长卿和明煜,还有方才那醉汉…那人正靠着马车车窗上,昏睡不醒。
长卿见他一脸愣愣,忙解释道,“云先生曾是我老师,明大哥你就帮帮忙吧!方才他醉倒在街头了,我也不能不管他。”
“……”明镜几分无奈。角落里的明煜也早醒了,嗤了一声,“麻烦!”
明镜将云鹤搬去了屋子里。
长卿却趁机将青莲居好好打量了一通,靠着西湖的水榭小宅,四四方方,三间小屋,一间正堂,中间的天井明堂宽敞。靠里还有一间琴房,该是云鹤平日里用来练琴的。
长卿思来想去,她自己也是很穷的啊!所以那二两文银不能白给,就当是三个月的租金吧,反正,方才送先生回来,也没见得先生家中有其他人。
趁着太阳还没落山,长卿将自己的行礼搬进了靠南边儿的厢房。她怕冷,得多晒晒太阳。然后她便去了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做来吃。
云鹤一觉睡醒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便闻见一阵饭菜香气。他方才盘算着,人家表小姐该是一时好心,将他扔回来青莲居,他也正好省了脚程。
可眼前,表小姐在他家中做好了饭菜,正和刚刚那车夫一起吃饭。看到他起身了,还对他招了招手,“云先生,来吃晚饭。”
“……”等等,这表小姐可是要赖在他这青莲居不走了不成?云鹤走去桌前坐下,毕竟人家刚给自己付了酒钱,他得客客气气的,“表小姐,您这是?”
长卿花了银子,理直气壮:“我和我家侍卫已经决定了,在青莲居借住三个月。”
“……云鹤向来习惯了独来独往。”
长卿笑着给他夹了一口菜,“住三个月,方才的酒钱就不用先生还了。”
“……”他还以为方才占了二两银子的便宜呢,“表小姐,我这青莲居地界儿不大,可也算是西湖边上的豪宅了。您住客栈,也不是这个价儿吧?”
长卿又给他夹了一口菜,眨巴了两下眼睛,可怜巴巴道,“长卿可以帮先生做饭洗衣…”
云鹤顿时愣了愣,怎还用上美人计了?可看这姑娘这般开口求他,他又下不了狠心拒绝,“那…那也行吧…”每天还能混口热饭吃。
颠簸了大半个月,长卿总算是找到了地方安定了下来。一连着三日,她每天睡到自然醒。她渺小的人生好像找到了新的方向。在东宫的时候,常常从早到晚都侍奉着殿下,还总得担心有没有饭吃,会不会被主子罚。如今她竟然过上了白日里晒晒太阳,夜里看看星星的幸福生活。
只是在青莲居住着不过几日,四周邻里便起了些闲话。
这日晌午,长卿正拎着条新鲜猪肉从外头回来,打算给云鹤和明镜张罗午饭的,却被刘阿婆拉去了墙角。
“姑娘,你这住来了青莲居,云鹤先生可给了你什么名分了?”
长卿一听这话,便知道她们暗地里说话更不好听,只好将话也说明白些,“阿婆,云先生是我叔叔,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长卿记得她在徐府中学琴的时候,是十岁。那时候的云鹤先生二十有三。叫他一声叔叔也不为过。
“诶呦,那就好。”刘阿婆乐呵起来,“我还有几家的姑娘给云先生相看的呢。早两年他夫人去了,便就日日里喝酒取乐,再不娶个媳妇儿好好儿管管,他这一门好手艺可都要荒废了…”
“……”长卿这才听明白过来,她那位酒鬼老师虽是鳏居着,却还是颇为抢手的。
长卿回来青莲居里做了午饭,下午刘家阿婆便带了个李家小姐来相看。云鹤却是边相看着边吃着酒,生生将人给吓跑了。落得刘家阿婆没个好脸色。
入了夜,下了小雨。江南春雨连绵,泥土中几分新意。
长卿技养,寻去了云鹤的水榭小琴房,墙上取了一架伏羲琴下来,应着窗外雨帘,轻弹起来一曲《山雨》来。
琴声映入雨声之中,长卿心境也忽觉宽阔。一曲弹完,身后竟是响起几声掌声。长卿回眸一看,酒鬼老师手里还拎着个酒壶,又灌了自己两口,“好听。”
长卿也并未起身,直撑着腮,回头望着云鹤,“这曲子还是老师教的。老师是在夸自己,还是夸我?”
云鹤没答话,踉踉跄跄走去一旁柜子里,取了另一把琴来,端到她面前,又将桌上那把伏羲琴拿去了一边,“来,再弹一首。就弹那首《秋月酒狂》。”
长卿觉着,老师只是想让她抚琴给他助酒性。便抬手在那把琴上弹奏起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