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心中一喜,她求了大半夜的情,总算在林纸鸢这里听到了一句松动话,此刻脸上带了些笑意,连动作都活泛了起来。
林纸鸢见芸娘放松了警惕,便随意说道:“可你得告诉我,你叫宁儿拿这么多银子出府,是要干什么呢?”
芸娘没注意林纸鸢的突然一问,便回答道:“是因为...”
“姨娘!”
林纸鸢早就注意到,芸娘放松了警惕,可跪在地上的宁儿眼中还闪着怀疑的光,果不其然,宁儿见在芸姨娘说露嘴之时,立刻出声提醒了芸娘。
芸娘自觉失言,此时便有些绝望的看着林纸鸢:“你诈我?”
林纸鸢目的已经达到,便仰头看向赵雪斋,说道:“雪斋先生,你应该看出这是怎样一回事了吧。”
赵雪斋点了点头,说道:“芸姨娘,这百两纹银是你叫宁儿带出府的,后来宁儿被抓,自认做贼,你心疼她背了虚名,这才一意要保下她,对吧?”
芸娘低垂着头,将一张帕子绞得死紧,不知如何开口,而跪在地上的宁儿脸色一变,大声说道:“那银子是我偷的,你们把我赶出侯府吧!”
林纸鸢看向宁儿,不知为何,居然从宁儿身上看出了春香的影子。
前世,春香为了在苟举人面前保下林纸鸢,便将偷盗官服的事情一应揽在了自己身上,不管苟举人如何拷打,都不肯松口。
如今,这银子摆明了就是芸娘要宁儿传递的,可宁儿为了保下芸姨娘,也是这般极力揽责,浑然不顾自己的下场。
林纸鸢不由得放软了语气,说道:“好丫头,你这般护主是好,可你有没有想过,如今芸姨娘的处境本就艰难,你若走了,她该如何自处呢?”
宁儿听了这话,满脸的坚毅有了些松动的痕迹,她垂下了头,半晌才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林纸鸢看着乱了手脚的芸娘,不忍再逼迫,便将心中的打算实说出来:“芸姨娘,你好好想想,我们若是真心想罚你,直接去议事厅惩处便好,何必在这小小的厢房之中处置?
现在事情只有我们几人知道,你将事情的原委说出来,若是小事,我们可以替你遮瞒,甚至能帮你。
但你若执意不说,我也不好再劝,而且,这件事拖得越久,知道的人便会越多,我也就只好草草了事,将宁儿带走,但你放心,我会为她找个好归宿的。”
芸娘本是无甚主意的人,但毕竟出身低微,在察言观色上自有一套办法。
此时,芸娘听林纸鸢这番话说得实在是真心实意,还带着一分良善,且心明眼亮,不是那等能敷衍过去的人,心中松动,终于开口说道:“这银子,确实是我让宁儿带出侯府的。”
第七十九章 这大人和孩子,统统不能留……
赵雪斋听芸娘终于肯开口, 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芸姨娘,你开始为何不肯承认呢, 难道是这银两来路不正?”
芸娘忙说道:“不,这些银两都是三爷赏赐给我, 我费心攒下的。”
赵雪斋打开钱袋查看,发现里面果然都是一两多的碎银, 很少见整块的元宝, 这银两若是偷盗的,应该不会如此零碎,赵雪斋看视后,对林纸鸢点了点头。
赵雪斋又问道:“那你拿着这些银两是要去干何事?你如此遮掩,难道是拿去放印子钱?”
芸娘听到这里, 忍不住潸然下泪道:“怎么会,这些钱...是要拿去给我母亲治病的,我母亲得了肺痨, 大夫说, 若得人参去补肺气,还能延续些性命。
我家本就穷困,我和宁儿还是一道逃荒出来了, 这才遇着了三爷, 我的卖身银子拿去给家里还了欠债, 好不容易置了些田地,家里正是刚吃饱饭的光景,哪里有钱去买人参,所以我才让宁儿将银子带了出去。”
赵雪斋又盘问了一番,芸娘很流利的答了出来, 并无错漏,应该说的就是实情了。
问到这里,赵雪斋和林纸鸢都松了一口气。
赵雪斋以为芸娘不懂侯府规矩,忙解释道:“既然银子是烁三爷赏下来的,芸姨娘也不是拿着银子去做歹事,为何不禀明了烁三爷,光明正大的赏出去,反而要在这里私自传递,弄得官银差点变成盗银了。”
芸娘垂头叹道:“这话也难说,奴家出身微贱,家中光景更是难堪,三爷知道后,说奴家已经入了侯府,是侯府的人了,连父母也不许奴家提,更别说出身,以免给三爷丢脸,让他在三奶奶面前难堪,所以三爷赏赐的银两,只许奴家买首饰衣裳,半点也不许送回家去。
奴家能被三爷看中,本来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本不应该再奢求什么,可奴婢怎么能看着老子娘病死,却用钱去打扮呢。”
芸娘说到伤心处,忍不住痛哭起来,看得赵雪斋和林纸鸢都是眉头大皱,心有不忍。
芸娘入府时间短,林纸鸢和芸娘见面不多,倒是时常从王兰香的嘴里听见芸娘的消息。
王兰香左一个小贱蹄子,又一个破落户,成天将芸娘在吃穿住用上闹的笑话挂在嘴边上讲,等到和季明烁吵架时,更是大骂季明烁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子里带,话说得极其难听,还有隐射林纸鸢的意思在里头。
而芸娘的困境,摆明了就是季明烁和王兰香两人僵持不下所造成的。
王兰香喜欢拿芸娘的出身说事,为的是让季明烁没脸,至于芸娘听了心中是什么感受,王兰香自然是毫不在乎的。
季明烁便极力想要芸娘显得高贵些,芸娘既然已经被他买下来了,便要从心到身的顺从,如同一个听话的小猫小狗,应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哄他欢心,为他在王兰香面前撑场面,至于芸娘的老子娘死不死,和他季明烁有什么相干?
林纸鸢想到这里,心中一阵反恶心,瞬间理解了季明烨前段时间的言语。
林纸鸢曾问过季明烨,芸娘是不是季明烨安插在季明烁身边的人,不料季明烨连连摆手,脸上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季明烨的原话是:“我怎么可能这么去糟践人,把好好的一个女孩子送给那么个不干人事的玩意儿。”
的确,季明烁是金玉窝里养大的公子哥儿,又有郁氏在后面撑腰,本来就是唯我独尊的性子,怎么会去在意他人的苦难?
芸娘的出身摆在那里,季明烁再宠,再喜欢,也只是因为自己的欲望得到了满足,只是因为芸娘是一个能生孩子的容器,是不可能去为芸娘着想半分的。
而林纸鸢,也曾被当作一个物件,由生父继母卖出,过了两年非人的日子,此时对芸娘更是同情。
芸娘哭了一会儿,便止住了,生活于她而言,辛苦才是常态,她现在没被饿死,已经算是老天垂怜了。
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