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诊急诊这边有个输液室,你一进来往右拐就是。”
“好,我等会放学就过去。”
“嗯,拜拜。”
杨旗挂了电话,无意间看到杨子夏手机的屏幕壁纸是一只狗的黑白肖像。
他走回输液室,杨子夏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联播。在他身侧,一根软管连接着悬挂在输液架上的吊水瓶,瓶里的透明液体还剩三分之二。
听见背后的响动,杨子夏回过头来。不知为什,杨旗觉得他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点。
杨旗走过去,在杨子夏身旁坐。“我刚跟妈打过电话了。”
“她说什?”
“她说……还得再过半个月才回来。”
“哦。”
杨子夏仰头盯着电视屏幕。
杨旗把手机还给他。“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你拿着,有什事情好直接联系我。”
“帮我打120那人走了?”杨子夏接过手机。
“走了。”
“我还没谢人家呢。”
“我帮你说了,”杨旗翘起二郎腿,“要不再帮你缝个锦旗送人家?”
“随便。”杨子夏有气无力地说。
杨旗探过身来,把手掌放在杨子夏额头上,另一只手放在己额头上。“嗯,应该没发烧。”
杨子夏目光呆滞,连玩手机的兴致都没有。早他在去学校的路上等过马路的时候,忽然眼前发晕,双脚发软,整个人像融化的巧克力一样,支撑不住倒了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才让己往侧边倒去,而不是直接往后倒,以免摔到背在身后的琴盒上。无论他怎努力也睁不开眼,世界是一团漆黑。周围有人在叫他,但后来他就什都听不见了。
再睁开眼时,他躺在救护车里的担架上,脸上盖着氧气罩,两旁是戴着罩只露眼睛的急救人员。杨子夏看了一眼头顶明晃晃的灯圈,心想这回玩大了,索性两眼一闭任由他去。但那之后他就一直醒着,感觉到己从一个担架被转到另一个担架,推来推去,搬上搬。最后他憋不住了,才假装悠悠转醒,发现己身处医院的输液病房,右手背上插着黑色针头,吊水以一秒一滴的速率往落。
没一
会护士就来问他的个人信息,家人联系方式,把己的手机借给他打电话。杨子夏首先拨通老哥的手机。
等杨旗赶来时,第一瓶吊水已经打完了一半,杨子夏憋得尿急,但不好意思让护士姐姐帮己举吊瓶去厕所,只好一直等着。直到杨旗像救世主般地现在门,他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刚你有个朋友给你打电话了,”杨旗说,“你猜是谁?”
“爱谁谁。”杨子夏说,反正他天是不想回学校了。
“上次跟咱一起吃过饭那个,瘦高个。”
“谁啊?”杨子夏蹙眉,瘦高个?一起吃饭?
慢着……不会吧……
他睁大眼睛,脊背微微挺直了。“是雷铭来的电话?”
“就他。你不是一早上没去学校吗?他正纳闷你是怎回事呢。”
“他不是我班的啊,怎知道我没去学校?”
杨旗耸肩。“等会他来了你就知道。”
“他要过来?”杨子夏抬高了音量,“他过来干什?”
“看你啊,他听上去还挺担心你的。看来你俩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你跟他说我在这了?”
“说了,他问我的,怎了?”
“我靠……他过来干什……”杨子夏揉着己的头发,心烦意乱。
“怎了?还不让人家过来看你?”
“我现在这屎样有什好看的。还有,你等会别跟他说我走大街上晕倒,是120把我送过来的。”
“我都说了。”
“你怎这大嘴!”杨子夏差点跳起来。
杨旗按住弟弟的肩膀。“别动,等会针跑了,血都回流到软管里去了。”
“你……真是,说那多干什啊,明天全班人都知道了。”
十七岁的年纪,正是尊心最强的时候,也好面子。杨旗不跟他计较,有意带开话题。“你怎不问你那琴哪去了?”
杨子夏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他晕倒时还背着贝斯。“对!我琴呢?你放哪了?”
“在护士站存着呢,等会走的时候去拿,”杨旗凑在弟弟耳边,“给你提供个认识护士姐姐的好机
会,别错过啊。”
“我去你的。”杨子夏用胳膊肘一戳杨旗的肋骨。杨旗连忙按住他。“小祖宗,你别乱动了行不行,等会针跑了有你受的。”
杨子夏往后靠倒。电视的新闻联播里在放十一长假行的统计数据:旅游人次,比增长、旅游收入增加……
长假就这结束了。杨子夏神地盯着电视屏幕,他好像什都没做,又把大好时光白白浪费了。
“我跟妈说了,”杨旗说,“等她回来之前,我先回家住。”
“你不住校了?”杨子夏看了他一眼。
“我坐公交去学校就行。”
“你逗我呢,从家坐公交到你学校得两小时。”
“两小时就两小时嘛,大不了我早点起。”
“你早课不是八点吗?”
“那我六点门。”
“放屁,六点首班车都没发。你上的什车,别不去了。你搁这讲鬼故事呢。”
“小夏,你天脾气不太好啊。”
“我好得很,不用你回来照顾我。”
“我没看来。你别犟了,我这是为你好。医生说了,你这种低血糖的问题就是因为饮食不规律引起的。我问你,你是不是天早上又没吃饭?”
“……我好像,吃了吧。”
“你看你己都想不起来了。好了,你别跟我争,我跟妈都说好了,这段时间我回来照顾你。”
“我不要你照顾,我己会做饭吃,我上个月都好好的!”
“小夏,听话,”杨旗的语气沉了来,“天是你走运捡了条命回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是骑车过马路的时候忽然晕倒怎办?这种事情不再发生了。你别再争,争了也没用。等会我跟你一起回家。”
杨子夏难得地踌躇了一会,悻悻问道:“你午不上课了?”
“近代史,我都是闭眼翘,”杨旗说完才回过神来,“你别跟我学,我这绩点已经没救了,你说不定还捞个优秀学生奖学金。”
杨子夏“哼”了一声,说:“放完炮又开始拍我马屁了。”
“我这哥哥怎一点威严都没有啊?”杨旗哭笑不得。
“别在这
装委屈了,我小时候没挨你揍。”杨子夏侧过脑袋,懒得看他。
“行了,你休息吧,我帮你看着针。”杨旗说。
雷铭来了,不过还带着两个人。
隔老远杨子夏就听见孙小虎叽叽喳喳的公鸭嗓。他原本睡得迷糊,冷不丁被这声音给吵醒了。
孙小虎一进输液室,就跟转过头来的杨旗对上了眼。他跑了过来,看见闭眼假寐的杨子夏,高声道:“小夏小夏你没事吧!早你搞了大戏呀!”
杨子夏睁开一只眼,看见是他,又闭上了眼。“你怎也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多见外啊,我这不是也担心你什事嘛,”孙小虎见到杨旗,老老实实地打了声招呼,“杨哥好。”
杨旗站起身,回头看见梁放和雷铭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一人拎着盒水果。
杨旗对他挥挥手,说:“哈喽,来了这多人呀。”
雷铭把果篮递给他,杨旗说:“你这客气干什。”
“您拿着吧,我仨凑钱买的。”孙小虎在一旁帮腔。
杨旗只好收,杨子夏从他背后探脑袋。“你怎都来了?”
孙小虎一屁股坐。“这说来就话长了。你天一早都没来学校,米娜也不知道你怎了,让我去问认识你的人,我问了一圈,最后是雷铭给你打的电话,才知道你在医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