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客厅的杨旗见杨子夏一直咧着嘴傻笑，不禁问道：“小夏，你跟谁聊天呢？这高兴？”

“没谁，没谁。”杨子夏把手机锁了屏，喝冷掉的粥。

“我看不是孙小虎就是雷铭吧？”

杨子夏恼羞成怒。“你没别的事做了？在这八我的卦呢？”

“我又没论文要写。”杨旗耸耸肩。

“靠。”杨子夏一闷掉冷粥，去厨房洗碗。

杨旗在他身后喊：“哎，明早上学你己走成？要我送你吗？”

“不用！”

杨旗听见弟弟这中气十足的回复，便知道他已经完全恢复了。

仅仅是一天没上学，杨子夏就觉得己好像脱离了常轨。等第二天重走上学路时，看什都有点恍惚。他天没背琴，也没骑车，而是坐的公交。

等候在昨天晕倒的十字路，杨子夏站在人群中间，回忆不起昨天的模样。他盯着马路对面的红灯，车流在道路中间穿梭不息，那边是和他一样的人。

绿灯亮了，他被人流推向对面，在那一刻他感到了某种不真实的东西。昨天忽然的晕倒让他习以为常的重复裂开了一条缝，从中蔓生一道变量。他没法控制己，不禁设想起那条路径的。如果他晕倒不是因为低血糖，而是别的什……如果他不再像以往那样去学校上学，生活会是什样子？

班里的学看见他回来了，都热切地嘘寒问暖。他都从孙小虎那听说了杨子夏被急救车送去医院的事情，是另一个被添油加醋，夸大了的故事。

杨子夏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在班里还挺有人缘的。连米娜上课前，也来问他的身体状况，语气都比以往要柔和，让他不禁感叹当病号还有这等好处。

但是他落的功课不会凭空消失，班长更是主动把昨天的笔记借给他抄，杨子夏不好意思拒绝，只收。

放学时，杨子夏意识地等孙小虎一起走，但扭头一看才发现他早不见了，这才想起来这段时间放学后他都会去参加话剧排练。杨子夏只好己背上书包往教学楼外走去。

这会是放学的高峰期，到处都是学生。像杨子夏这样形单影只的不多见，大部分人都喜欢三三两两地结伴

而行。

杨子夏走到校门时才想起来，天跟雷铭约好在车棚见面。他懒得回去，想直接去医院，但走两步后，又站住了。

这样不大好吧，杨子夏心想，再怎说，雷铭也是于关心才要陪我一起去医院的，我这样放他鸽子算什？

他转回身，往车棚跑去。

雷铭倚靠在车棚的栏杆上，专注地读一本书。

“雷铭！”

杨子夏跑了过来，在他面前停，用手撑住膝盖，不住地喘息着。

雷铭放手中的书，诧异地问：“你跑什？”

杨子夏咽了唾沫。“我、我怕你、等着急了。”

“还好，我没等多久。”雷铭把书收进背包。

杨子夏做了个深呼吸，直起身来。“那我走吧。”

“你不用取车？”

“我天没骑车。”杨子夏说。

雷铭跟上他，二人并肩往校门走去。

杨子夏问：“你刚在这看书呢？”

“嗯。”

“你看的什？”

“没什。”

“嘿嘿，不会是什小黄书吧？”

雷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脑子里整天想什呢？”

“那你搞那神秘做什？”杨子夏用胳膊肘戳了一他，“说说你看的啥呗。”

“《瓦尔登湖第二》。”

“好厉害，我没听过。”

“挺正常的。”

“……谁写的？”

“斯金纳。”

“谁？”

“一个心理学家。”

“那那本书是小说吗？”

“嗯。”

“好看吗？”

“不好看。”

“不好看你还看？”

“我买了书就会看完，就跟你买了食物就会吃完一个道理。”

“是不好吃的东西我会直接扔掉。”

“但你不扔书。”

“那你为什看他的书？”

“我最近在研究他的理论而已。”

“什理论？”

“行为主义。”

“牛/逼，没听过，”杨子夏把手枕在脑后，“你研究这些做什？”

“兴趣。”

“噢，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说想研究神经科学什的来着，对吧？”

“嗯。”

“为什？这专业好像很冷门啊。”

“没有，这是前沿科学，在国外很热门。弗洛伊德那套理论已经不够用了，现代研究者需要更专业和科学的工具，比如神经科学。”

杨子夏听得一知半解。“你为什对这个感兴趣？听起来是很麻烦的东西。”

“因为……我想回答己的疑惑。”

“疑惑？”

“心里的疑惑会让心灵染上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心灵得了病，就需要心理学家治疗，但有些问题仅仅靠心理学家是无法解决的。还原到分子层面，是神经细胞的每一次递质传导，电信号与生物信号的交换所共作用的结果。一旦大脑的某个区域了问题，整个心灵的官就会崩溃。”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的心理现了问题？”

“你以这理解。”

“我记得你上次说你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室看过。”

“嗯。”

“有用吗？”

雷铭沉默了片刻。“我觉得，一辈子就这样吧，好不了了。”

杨子夏吓得停了脚步。“我去，你得了什病啊？这严重？治不好吗？”

“不知道。”

杨子夏拉住雷铭的手腕，雷铭不得已停了来。他站在林荫道上，两旁是笑着打闹着的学生。杨子夏觉得背后有股寒气升起，他想起一个月前去医院做完检查后，坐租车经过护城河的景象。那时他心情低沉，头一次感到与周围的世界有股不和谐的错位感。

“我认真的，雷铭，你要是有什事情，以跟我说。”杨子夏看着他，目光真挚。

“我知道。”

“我感觉你总是在绷着，人老那样的话，弦会断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

杨子夏扶着额头，第一次不知道该用什表情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