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讲，我就听。渴了说一声，我喂你喝水。”

欧阳瑾比欧阳瑜大岁，父母是生意人，常年来往于全国各地，家里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父母二人合力赚的钱足以让两个孩子过上富足美满的生活。两个人上的都是全日制的私立学校，学校要求每位学生必须选修第二外语与一门乐器，欧阳瑾选的是钢琴，欧阳瑜选的是小提琴。对于欧阳瑜而言，亲情只是在过年的那几天，他和姐姐得以在父母面前表演所收获的、来父亲的夸奖，与母亲在额头上的吻。

很小的时候家里有阿姨照顾，后来长大一点则是姐弟二人相互扶持。欧阳瑜第一次见到宋导是在十二岁那年秋天，在托运行李的地方他听到宋导用意大利语与电话那端的人聊天，宋导在国外不小心弄丢了护照和机票又身无分文，欧阳瑜闻言好心的去快餐店买了三明治和咖啡递给宋导，并彬彬有礼的拒绝了宋导许诺的回报，只拿着被强进手中的名片离开。

就像每个美好的故事那样，在进行到某个段落的时候必然会现名为‘但是’的转折，姐弟二人的命运从父母死于飞机失事起开始开始转折，那年他十岁，欧阳瑾十八，在律师帮忙处理好所有事情后他才发现如果没有父母的运作，家里的流动资金得怜，回流的钱必须填补进上家的违约金里，而两个人对家里的生意几乎算得上一无所知。

树倒猢狲散，家里的一切被面的人瓜分，欧阳瑜意识到，家里必须有一个人去赚钱，而那个人绝对不应该是被人称为天才的、十八岁已经上大二的姐姐，他不允许姐姐折双翼休学打工，于是他翻箱倒柜找到那张名片，孤身一人循着名片上的地址找到宋导，希望在宋导这里打工赚钱，养活己的亲姐姐。

“你没告诉她？”

“我之前找她商量过想要投奔宋导，但她坚决不让，她说她是姐姐，她养得起我，我知道她是天才，如果是我来工作，让她继续读书的话，她会飞得比我远得多，所以我最后选择趁着她不在的时候留字条，记她的银行卡号偷偷溜家门，只带着前往琅市的单程动车票钱，宋导在这里，姐姐的大学也在这里，我给己留了后路。”

宋导还记得那个在国外给己买快餐的年，初遇时还以为是谁家的小爷，结果却发现这个男孩在演戏方面极有天赋，明明没经过任何训练，情绪的收放却非常完美，那时宋导的父亲刚选择退休，还没离开家里，老爷子很喜欢聪明的孩子，于是言指点。

“我最开始只是群演的一份子，演士兵演死人演叫花子，只不过和那些蹲在门等剧组招人应聘的人不，宋导所有需要群演的剧都有我，我不会愁明天没有饭吃。”

想成为完美的演员，就要在演戏中化身为剧里的人，于是欧阳瑜便学会了，想成为在宋导家讨喜的人的话，就要在宋导家化身为他所喜爱的人，他拼尽所有努力终于成功弄丢己，全心全意地成为宋导手最好用的棋子之一，从此这世上再无欧阳瑜，只剩演员乔瑾瑜，是宋导手底的砖，哪里需要就

往哪里搬，好在宋导从一开始就很准时的给他足够分量的报酬，他只留一点，剩的都打给欧阳瑾，只转了几次，后来银行提示对方的账已经注销，直到他十八岁那年。

“终于成为了合格的成年人？”姜澜生把乔瑾瑜放回平躺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梳理对方柔软的肌肉，尽量让对方躺的舒服些，又整理好尿管盖上被子，一点点给对方喂婴吃的营养果泥。

“嗯，我考来驾照，又和宋导的工作室签订合，那时候我签的是助理，我以为我会成为他的司机，宋导却还是让我去给他拍戏，合上明码标价我每年要给工作室带来利益的标准，我已经不用为了留来而那拼。”

时隔年他终于抽时间回去找姐姐，收到的却是欧阳瑾无比冷漠的眼神。

“你到底是谁？”

这是二十二岁阔别已久的姐姐对他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这也是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尝试过却失败的彻底的角色，那就是饰演当年总跟在姐姐身后的跟屁虫欧阳瑜，无论他怎努力地扮演，对方的表情都显得冷漠而哀伤，到后来他在那条路上再也堵不到欧阳瑾，年前是他在欧阳瑾面前玩失踪，年后则是欧阳瑾失踪在他面前。

“于是你迟了年终于搞懂，己最亲近的人偷偷溜走后的感觉。”

“是啊，明明当年我是姐姐仅剩的以相依为命的亲人，我不敢想她当年究竟有多崩溃，她这些年一直在等，等她的弟弟回家，但是我知道，她等的不是我。”

他为了演好角色完全抛弃我，却没为了和姐姐见面而把那个被他彻底遗弃的‘我’捡回来，他知道姐姐想要的是什，但他一无所有，他名为欧阳瑜的部分空荡荡一片。

“当年我堵到姐姐的时候她已经在相关部门的研究室里工作，遇到我其实只是个巧合。再到后来，我又成长了些许，我又让唐纳帮我查姐姐的情况，他才告诉我，姐姐已经转行了，现在在第一医院工作。”

“然后……我就遇到了你。”

说这一切的时候乔瑾瑜的表情十分平静，像是在说毫不相干的、别人的故事，乔瑾瑜讲得很慢，外加上姜澜生时不时的给他喂吃的，等他注意到乔瑾瑜已经很久没有开的时候乔瑾瑜已经睡着了，眉心依旧紧锁。乔瑾瑜总是对己的过去讳莫如深，所以他也从来没有问过，他相信这是乔瑾瑜第一次向别人倾诉己的事情。就算是说己的故事，乔瑾瑜看起来依旧是置身事外的，就好像讲述这一切的人只是演员乔瑾瑜，与曾经的那位小王子欧阳瑜毫无干系。

姜澜生叹了气，轻手轻脚地床关灯，然后回到床上，把己进被子里。明天依旧要跑个来回，他以在高铁上复习。

唐纳来的那天乔瑾瑜的状态和之前的每一天没什不，骨折骨裂的部分虽然在日渐好转，却因为神经的传递功受到损伤，最多只左右扭动头部，越是离头远的部分越像是鬼压床般无法动弹，有触感有痛感，只是不主活动。

唐纳小心翼翼

地用指尖摸摸乔瑾瑜的脚踝，那里的皮肤因为水而被戳得凹陷去一块。

“姜啊，我给你推个人，她天之内就过来。”唐纳单手操控手机。“她叫小苗，是我家保姆的孩子，心特别细，从天起让她和钱哥两班倒照顾乔乔，你给我回琅市。”

姜澜生当时沉脸：“好的，谢谢。”

唐纳抬眼皮看他：“你别怀疑我的力，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上不了高铁过不了收费站。”

“你什意思？”

他已经把己所有的好脾气都留给了乔瑾瑜，在碰到唐纳命令式的吻时就有些绷不住情绪。

“……澜生。”乔瑾瑜轻声唤他。

姜澜生立刻俯身，把己的耳朵递给乔瑾瑜，道：“嗯，我在。”

“听唐老鸭的话，回琅市去。”乔瑾瑜慢慢地说。“我很担心你。”

“我没事，我好着呢。”他露个信的笑容。“老公年轻力壮，嗯？”

唐纳甩手门，几十秒后拎着个体重秤进来，啪地扔在他面前，影帝在成为影帝之前也是谁家的爷，是练家子，把姜澜生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放在体重秤上。

“看，低头看。”唐纳拍他后背。“多斤，念来。”

姜澜生低头，五十七公斤，这个数字让他有种奇妙的不真实感。他当年第一次进乔瑾瑜家健身房的时候量过己的体重，七十公斤，放在一米八的个头上不算沉，但也绝对不算轻，身上脂肪不，体也远比乔瑾瑜差，去年乔瑾瑜的健身教练给他制定的计划表上他的运动量还不到乔瑾瑜的三分之一，他竭尽全力也没减多的体重居然在这个时候比去年轻十七公斤。

唐纳：“每天就知道盯着乔乔看，也不看看你把己折腾成了什德行。”

他还有点恍惚，唐纳却已经打电话叫来己在医院门待命的保镖，把他带上车，保镖亲开车将他送回琅市，又在交通堵中把他送到校门。

☆、第 82 章

还来得及参加最后几场期末考试。姜澜生的所有复习资料都在乔瑾瑜病房里，什都没拿，只靠吃老本对付期末考，在参加最后一门考试的前一天他接到来辅导员的电话，无非是前几门成绩来了，问他为什会考得这差，家里是不是了什事云云，他随几句应付过去，辅导员话锋一转又说到保研，说这是最后一个有考试的学期，他按照之前的成绩稳拿本校本专业的保研资格，但是这学期前几门的成绩看起来有些危险。

姜澜生心说那是你没看到后面这几科成绩，我保证比之前还危险，不过没说，只说研究生有意转专业，用不上保研资格。辅导员又是好一阵长吁短叹，话里话外透露不想浪费好苗子的意思，末了让他继续复习，争取最后这门课拿到满分的好成绩。

挂掉辅导员电话姜澜生忙给乔瑾瑜打视频，让小苗帮忙把手机架在看到对方脸的位置，他人在琅市，心却没跟回来。好在很快考试结束，寒假开

始，姜澜生高铁赶到玕市后才接到唐纳的电话，告诉他天刚把乔瑾瑜转移回琅市的私人医院，让他己想办法回来。是来唐纳的恶作剧，姜澜生无奈，正好也还没高铁站，于是又转身坐上回琅市的车。

不需要两头跑后姜澜生终于觉得稍微轻松不，他抽时间去了趟第一医院，手里拎着水果拎着烟，直接上楼找赵乾，秘书认识这位完全靠内部关系过来实习的小伙子，见到他后客气的寒暄：“呀，这不是我姜总吗，瘦了啊，比之前看着帅多了，欢迎欢迎，你来的实在是太是时候了，院长正好在呢。”

姜澜生面面俱到，笑着反手摸己的背包，从里面掏盒进巧克力扔给秘书：“我先进去了啊，回头聊。”

他每次来院长办公室都多有点不太一样的地方，赵乾正举着喷壶给滴水观音浇水，见他来也没什太大反应，接着浇一盆。

“赵叔叔。”姜澜生把手里东西都放会客桌上。“我天来是想跟您道个别，感谢这几年来您对我的照顾。”

赵乾一愣。

姜澜生挠头：“是这样的，我想……转专业，年底这不是要考研了吗？我得专心从头学，而且我以后也不干临床，做点别的，您对我的栽培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赵院长若有所思，放喷壶，坐在他边上，意有所指的问：“你要去做生意？”

“不……您怎突然这问？”

“是不是觉得赵叔叔会挽留你？”赵乾拍拍他的肩膀，神色里带着些许怀念。“年轻人多去闯荡是好事，你不知道，当年你父亲也在我面前用和你现在一样的表情过决定。唔，差不多，那时候他年纪和你现在差不多大。他告诉我他要去做生意赚钱，所以叔叔才会有此一问。”

他从来没听父亲说过己的过去，也没时间给他讲，姜澜生还想再问几句，赵乾却不欲多说。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烟和水果留，”赵乾摸手机，在上面几操作，姜澜生手机嗡嗡震动。“这个给你。”

他掏手机，看到上面是一笔不算小的转账。

“赵叔叔？”

“拿着吧，是叔叔的一点心意，这长时间你在我医院干活也没工资拿，这几年你却依旧在叔叔这里尽心尽力，叔叔都看在眼里，这钱是你应得的，叔叔给你凑个整，算是补给我最好兄弟的子的‌‍‍​成‌​‎­‍人‍‎礼，不过记得千万别去你爸的研究院啊，那地方不是人呆的，顺便最好也劝劝苏越快点来单干，我第一医院缺人手。”

姜澜生有点感动又有点哭笑不得，站起身给赵乾鞠躬，又跑门，把原话敲来给苏越发过去，楼去外科，跟科室里等他来实习的医生道别。

他从考上临床后就被老爸到这里实习，每个假期都来，从不落，转眼快年过去，他居然感觉到有点不舍。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碰到的乔瑾瑜，也是在这里要到乔瑾瑜的微信，现在想想就像上辈子的事情，是第一医院送给他一个活生生的

老婆，虽然现在前途未卜，他连乔瑾瑜不再站起来站到舞台上都不清楚，但他依旧感激这个地方，感激命运。

小护士娜娜在得知他打算改行就开始哭，抱着他胳膊不松手，作为一个蚊香盘姜澜生有点尴尬，不得不拿杀手锏。

姜澜生：“你要是保证三秒钟之内收住眼泪，我送你份大礼。”

娜娜半信半疑，然而在看到唐纳的to签之后兴奋得差点从八楼直接跳去，他好说歹说拦不住，最后还是护士长手才把娜娜吓住，姜澜生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欧阳姐和护士长，不过在听说他改行后护士长倒是没骂他，只是捏捏他的脸，从袋里掏块水果糖放他手里，继续忙己的事情去了。

“所以你说，我爸和赵院长之间究竟有过什故事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姜澜生已经回到乔瑾瑜疗养的私人医院，这里离纳德心理很近，都是在市里闹中取静，周围的绿化相当好，也很安静，几乎听不到汽车鸣笛的声音，私人医院比公立医院清净得多，乔瑾瑜所住的偌大vip间比起病房更像酒店，只有床头看到医疗器械接的痕迹，外间甚至还有全套的厨具，供陪护己煮饭。不过也只有vip间内部的装潢比较不像医院，离开房间后外面的配置和普通医院没什两样。

“不如问问你父亲？”闻言乔瑾瑜接话。“本人的事情只有本人更清楚。”

姜澜生扁扁嘴：“我也想问啊，是见不到，以及那个叫‘咱爸’，不叫‘你父亲’，宝贝，次再叫错我要惩罚你了。”

对于他这不要脸的话语乔瑾瑜没有任何反驳，只是笑。

“哦对，你提醒我了，男子汉顶天立地上得厅堂得厨房，我应该问问老爸做粥的食谱，我昨天在网上买了个锅，天应该送到，我跟咱爸学学，以后也煮粥给你吃。”

根据新闻的报道，这是多年以来最冷的冬天，从乔瑾瑜院后钱哥就不需要再过来，只有小苗跟着忙上忙，倒是和唐纳说的差不多，是个手脚勤快的人，不过他实在是看不过去总让女孩子忙碌，也不是很愿意让别人碰乔瑾瑜，于是只有买菜被交给小苗，他学着菜谱努力炸外间厨房。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姜澜生才弄明白为什老爸明明不会做饭，却煮的一手好粥。那是在老妈临走之前缠绵病榻的时候练来的，那是对病人的身体而言负担最小的食物。

姜澜生毕竟打算考研，还是跨专业考研，所有的内容都要从头学习，他有一整年的时间复习，于是他把考研必备书籍都搬到乔瑾瑜的病房，购买日用品一律用快递，他不用再门，医院的供暖又很好，窗外大雪纷纷扬扬，室内却温暖如春，他的手机上定了无数个闹钟，帮助他定时给乔瑾瑜按摩擦身或者清理尿袋，晚上也定时给乔瑾瑜念念新闻聊聊天。乔瑾瑜的手机上有任何消息都是他帮着回，对方确实只有这一部样板机般的手机，终于解开姜澜生很久之前的疑问，乔瑾瑜不瞒他，他也不随便翻看对方手机，不过仅凭平时他帮乔瑾瑜回消息的那个

频率来看，对方的朋友就像对方所说的那般得怜，只有他，强行在对方的生命中占据一席之地。

《无言往事》已经开播，姜澜生却不太敢跟乔瑾瑜提，不过唐纳却打视频过来要求姜澜生放给乔瑾瑜看，于是他又在网上买特制的投影仪，每天睡前把视频投到天花板上给乔瑾瑜看。

临近年终岁尾，在雪最大的那天他接到来苏越的消息。

苏越：年师父也值班，我回来陪你过年。

姜：别，陪欧阳姐不香吗？

姜：毕竟欧阳姐也是一个人。

苏越：看这样子，你年要和他一起过年？

姜澜生把对话给乔瑾瑜看：“我还没告诉任何人你受伤的消息。我爸年也也不回家，哎，连老天爷都在撮合我陪你过年。我告诉你别跟我说让我回家之类的话，小心我生起气来趁你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