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几洵坐在木廊，手里翻着一本已经旧得发黄的书，并不在意：“猜不到。”

“也是，谁知道小姑姑的心思，我只是怕她太凶吓着世子。”

谢几洵淡淡道：“不会的，小姑姑从来只凶你。”

谢几轲甜蜜一笑：“这说明她最疼我嘛。”

谢几洵眼神从书上挪开，保持微笑：“你要是愿意，也以这样以为。”

…

国师府中，陆千载精心泡了壶茶，念道：“姑娘的心意，不辜负，只管等客来了。”

陆徽往草木葱郁茂密如山野的厅外看去：“太子真的会来吗？”

“微服私访，他会来的。”

陆千载气定神闲的模样叫陆徽深信不疑，他认真询问：“您帮太子救盛匡，是打算趁机宰他一笔吗？”

陆千载倒茶的手一滑，茶水淋在手上，他擦了擦，无奈抬头：“太子乃储君，天命所归，帮他是臣子本分。”

陆徽点头：“明白了。”

默了一会，又问：“当真一点银子都不要吗？”

“咳，倒也不是。”

在贪财之人准备大捞一笔的时，谢辰正在一处宁静古韵的私宅里。

卫靖抱刀坐在墙头上。

上次进这院里，还是几年前，那时她跑来这里看书，嘴上讨教的是诗文，但彼此都心照不宣地酝酿甜意。

彼时书卷上落的是□□娇嫩的梨花，宴京城各家在举办春日宴，他忙里偷闲躲在这里，都是最青涩的时候。

如再来，正值秋日茫茫，秋叶枯黄而陨，满地铺落，一眼望去道不尽的凄寒。

周书汶捡了片地上的落叶，嘲道：“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这样心平气和地坐来说话。”

谢辰并不接这话，“不必叙旧了，我明日要离京，特来寻你，你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周书汶当然晓得她是为了什，难以置信道：“你变了，放在从前，你岂会管这种琐事。”

“没有人不会变，何况我与他没有琐事，桩桩件件都是大事。”

“我没变。”他固执道。

谢辰的话，他不喜欢听；他该说的话，哪怕她早就不肯听了，他还是要说。

谢辰撇过头去，掩饰住眼里的轻蔑厌恶，直接道；“我与你两不相欠，变不变又如何，周大人犯不着来管我的事情。长星年纪小，又不在京城长大，心思单纯懵懂，学不来宴京的弯弯绕绕，你就不要再为难他了。”

“他单纯懵懂？我弯弯绕绕？”周书汶气得双目瞪着，咬紧牙根又松开道：“谢辰，你不有点眼光和见识？蔺长星为人手段毒辣，睚眦必报，嘴上无德无品，不过是市井养大的……”

“周大人慎言！”被触到逆鳞的谢辰打断他，冷声道：“我曾经是没有眼光，没有见识，否则也不会遇人不淑。但如还是有一些的，他是怎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轮不到旁人来指点。周大人好为人师

的做派还是不要拿来为好，次再有这种事，我不是心平气和跟你谈了。你会去找长星，我就不会去找你夫人吗？让她知道知道，你对我的“良苦用心”。”

她的眼睛长媚清冷，或婉约动人，或漠然生寒，此时眼尾微微上扬，凌厉间不乏气势逼人。

周书汶良久说不话，“你为了他对付我？”

谢辰道：“不是对付，我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我只图清净，我与长星的感情，是苦是甜，都不想有无关紧要之人来手。”

周书汶日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再诉衷道：“我是无关紧要，于我而言，你却事关重大，我不想你犯傻。”

“是吗？”谢辰讽刺地笑了：“若不是周大□□妾成群，这话我许是会信上三分的。”

周书汶闻言恍然大悟，无奈地笑了：“难怪蔺长星以此事来骂我，原是你介意，想必你在他面前没骂我。辰辰，你为何这般无理取闹，我纳妾不过是奉尊长之名，你终归年纪小，你不懂我的苦衷。”

谢辰忽而情蔺长星，也不知他那日跟周书汶对话，是不是也得忍着恶心才说去。

昨天应该抱抱他的。

“周大人想多了，我从未在他面前提过你，我与他独处的时辰不多，不说废话。另外，我年纪也不小了，你娶的那两个要给你生育女的妾室，个个都比我小三岁。”

谢辰毫不留情地讥讽：“所以别再把我当成小姑娘，拿那副以为是的姿态给我看。”

“辰辰，你……”

谢辰伶牙俐齿的模样周书汶从未见识过，便是年前他对她说抱歉，她也只是冷淡地点点头。而日说话的吻，与昨日的蔺长星几乎一模一样。

“你以为我指来你纳妾的事情，是贱到与你拈酸吃醋？不过是借此打你的脸，让你看清己，别再骗人骗己了。”谢辰起身，看了看院子，转身道：“显然，你脸皮比我想得厚。”

当时周书汶娶妻前，便说是父母之命违抗不得。他对谢辰许诺，只要谢辰继续留在他身边，他会一辈子对她好。家里那位只是摆设，他生绝不再寻他人。

谢辰知他纳妾后，在心里想，若她那时傻傻信了才是笑话呢。

“周大人尽管忙传宗接代之事，谢辰并不关心。只望你日后离我远些，因为我看到你，就会想起己当年做的蠢事。”

周书汶被她一句比一句诛心的话戳得脸色大变，再无深情厚谊，高声道：“你不过是被蔺长星三言两语一骗，才觉得我处处不好，当年，你也是喜欢过我的！”

谢辰漠然：“你不配与他相提并论，更不配提当年。”

“好，好得很，谢辰，就当我没拦过你。我倒要看看燕世子是个多重情重义之人，日后吃了苦头，狼狈之时，想想你天的话。”

周书汶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哪还有平日温文尔雅的样子。

“多谢提醒。”谢辰客气地朝他点头：“也谢谢你高抬贵手。”

她说罢便一刻不想多留地离开了，卫靖掏耳朵里的木，翻身一跃离开。

周书汶短短两日内被轮番羞辱，当夜心便堵得慌，卧床抱病不。

周夫人将汤药端来，伺候他喝药，关心道：“夫君太过操劳，也该歇歇了。”

周书汶一面应付着她，一面咀嚼蔺长星的话。他膝无一半女，现在尚且怪在女人头上，再过几年还行吗？

他恐慌不已，只知道那样的议论指点他承担不起。

…

秋猎的行宫在五霖山上，发这日车辇浩荡，皇室及有爵位家的子弟倾城而，队伍比去避暑行宫时还长。

这回因着只有五日，随驾的都是擅长骑猎者，嫔妃娇女一概不曾跟来。

蔺长星与谢几轲骑马在队伍里驰骋，路过谢辰马车时，动作极快地从车窗扔进一小束他在路上采摘的野花。

谢辰坐在马车里，不用伸头也知是谁的手笔，捧起那束黄白相杂的野，欢喜笑了。

素织转了转眼珠，问道：“谁扔的？冒冒失失，差点砸着姑娘。”

谢辰抱花笑道：“我的登徒子。”

素织被她逗得大笑。

五霖山不远也不近，天黑时分，车队终于赶到山腰上的行宫。各处早已打扫罢，谢辰直接住进她年年居住的小院。

这地方景美又安静，她甚是喜欢，太子便特地留给她。

只见池台边蒲草盈顷，高过人头，池中游鱼百尾，不远处的蛙声间之。各屋壁上彩画斑斓，廊上灯火通明。

舟车劳顿一整日，各处早早安就歇，谢辰在镜前梳发时，窗子被人叩响。

皇后娘娘不曾跟来，谢辰左右无人看管，侍卫又都在外头巡逻。蔺长星在太子面前三言两语，便与贺裁风住在了谢辰隔壁，过来一趟还算方便。

她过去打开窗，就见蔺长星指着天道：“山上有人放孔明灯。”

谢辰探头看了一眼：“嗯。”

他兴奋道：“南州有习俗，在山上看见孔明灯是神明的恩赐，只要许愿就会得好果。”

谢辰故意问：“陆千载也知道这个习俗吗？”

蔺长星不满道：“干嘛提他呀，各地都有神，又不是只有命格司跟那贪财鬼国师才知天命。”

谢辰显然听腻了，抚平他的眉，好笑道：“好吧，但南州的风俗也太多了。”

见她不信，蔺长星也不强求，孔明灯都看看不见了，他忙道：“那我己许。”

反正他许是一样的。

谢辰笑半倚在窗台边，等他睁开眼睛，才问：“许了什？”

蔺长星抵着她额头，嘴严道：“不说，只天知我知，说了就不灵了。”

他为稳妥，穿了身黑色劲衣，长发高束，英姿飒爽。

谢辰手他衣襟抚上去，捧着他，在他脸颊上轻声吻了一，“我累了，你早点睡去吧，明天见。”

蔺长星先是发

懵，随后贪心地在她唇上补了一个吻，高高兴兴地使轻功跃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