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一把烧过了时间,隔着两个人的纱在灼热呼吸不堪一击,瞬间就化成了灰烬/
不过火还没有烧到哪里去,仅仅停在了第二颗纽扣。唐从筠勒在人腰上的手多半是用力过度,一碰在了该死的旧伤上,钻心的痛感让锋北肌肉绷紧一瞬间,而这短短的一瞬间,依然被察觉到了。
“…对不起。”唐从筠像是磕了镇定剂,酒一全醒了,手上的动作瞬间停来,坐在人家身上递去一句道歉。
“你对不起什劲,又不是你弄的…”
锋北刚想夸大一疼痛“欺负欺负”他,没想到那人来了句没头没尾的道歉,手落在空中半晌又摆摆手不在意,不和醉鬼计较,即使醉鬼是装来的。
不在意先生的手还没来得及落,就被重新勒住,他不理解地看过去等待个回应,而就在他这十分万分不理解的目光,唐从筠几乎是从嗓子眼挤了一句话:“我要他也被割个千百条伤。”
听得锋北浑身一激灵,他直觉不该被这点凶煞的嘴功夫吓到,但是不知道为什,唐从筠现在说的这话,却让人莫名生了森然恐惧。
森然恐惧在凶神恶煞本人面前大概也就只算一瞬间的猛兽,锋北转瞬间就恢复神情正常,拍了拍唐从筠的背,特心大道:“也没多大的事,这不是还会喘气吗,又没胳膊腿的。”
唐从筠像是从他这句话里听了什关键点,一双灼灼的眼睛纹丝不动地盯着锋北的轮廓,手捏成拳头,指甲掐进了手心才忍住要脱而的话,深吸一气尽量委婉道:“你很久以前说过不怕死,我很佩服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
这话明显已经不是开玩笑的或者讽刺的范畴了,锋北摸了摸鼻子刚准备认真作答,没想到话头又被那人己接过去了。
他近乎于言语道:“我模仿了你九年,什都学得会就是这一点学不会,始至终我是个懦弱的人,因为懦夫最会恨己。”
“不过这也没有什,懦夫也有懦夫的方法,”唐从筠的目光闪烁后再次落到锋北身上,几乎是冷静又凄凉的腔调道:“小北,你知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有多害怕?但一想到他站在我身后把我当靠山的时候,我又不敢怕。”
他是谁不言而喻,而这些他,以及在些许微不足道的酒精催促唐从筠说的这些话,都在锋北的心里划上一刀又一刀。唐从筠看了看锋北,似乎是习惯性地不准备获得什回应,随便摆了摆手:
“算啦,晚上说什不开心的,一早上起来这些都过去了。”他道,手已经再一次搅到了锋北身上,重新拿起之前没有耍完的酒疯。
锋北半眯着眼睛盯着他很看了一会,他看着唐从筠和他身上那仅剩的几颗扣子对抗,怎也解不开,唐从筠的手倒像真喝醉了——试了好几遍,硬是没有一次打得开,终于准备放弃改用暴力拆解的时候,锋北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唐从筠呆愣愣抬头看向他,接着就被他放倒在沙发上,锋北的手撑在他两肩侧,两人之间撑了个空隙。
他头发确实长了。在这样的视角,唐从筠如此想到,主动凑过去想在人唇上留一个吻。
没想到被锋北重新抬起的手拦住了,一根食指竖在他唇边,转而
贴近两分一张过去只会在梦中现的脸放大百倍摆在唐从筠的面前,不过锋北说的话,就没有那温柔迷人了。
“你说你恨己,实际上你恨我,”锋北说到这里停了一,观察了唐从筠逐渐凝滞的表情咬咬牙道,“对不对?”
“对不对”砸到了唐从筠的头上,他莫名地心中打乱,几乎是本反应地给了否定回答,说之后才发现己无形之中又说了一次慌,似乎在漫长的时光之中,撒谎和客套已经成为了他一辈子的盔甲。
“不,怎会呢,我怎会恨你。”唐从筠连忙摆手,说着说着他觉得有什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连忙拿手去擦,擦着擦着就跟不受控制了似的,泪痕只会越抹越大一块。
“你当然有理由恨我,我把上一辈的担子无形之中全扔给了你,我还一声不吭去成就己的使命感。”锋北生气不死人似的还添了一把火,又俯身在人嘴唇上轻啄两,掀起眼皮,“我说得对不对?”
“……”唐从筠低着头,手指扣住锋北那已经算得上半个大开的衣襟,就像是在忍耐着什,一时间安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听清楚。
半晌,唐从筠终于像是坚持不去了,他发力一把拽过锋北,把人和己换了个位置,但小心翼翼揽住了锋北的腰,没让任何东西硌到旧伤处,扎起的头发已经被刚才一通折腾散得不成样子,落的发丝在如此之近的距离里擦过锋北的颈窝,搔得阵阵细微痒意。
“你说得对…我就是恨你,你听到这个答案满意了吗?小北。”紧闭眼睛深吸一气,似乎想要把多余的情绪重新憋回去,但再次睁开眼睛时,那些称得上浓墨重彩的东西压根都没有消失,看来是无功而返了。
“小北,我知道你很聪明,之前我不说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如以楠死了,这个‘第一了解’应该算是我的了。”他道,“我这些年很懦夫地回想,如果我当年也这了解你会怎样,是不是一切还会不一样。”
☆、第 135 章
“最开始那几年我虽然冥冥之中已经摸到了使命感的门槛,但始终了一把火,”唐从筠已经从沙发上来,坐到了冰凉的凳子上,“直到后来以楠亲手点燃了国内的战火,她这一点,也给我心里加了最后一把火。”
他说着,习惯性去摸桌子上的烟盒,没想到那本该由烟盒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扑了个空。不用抬头他就猜到发生了什,张大五指给锋北看己什也没有拿,把手重新收回去了。
“以楠很久以前喝醉过一次,她大晚上跑来敲开我的房门,虽然我不怎聊天,但外面雪很大,我怕她一个人冻着了还是接了进来。”唐从筠说着说着笑了,一秒又变成哭的表情。
“她和我说,过几个月就要实行计划了,我猜得到是个什计划,差不多就是你所谓从上一辈手里接过来的东西。”
锋北眼神一动,从手背握住了他的手。唐从筠看着两只手的交叠,暖意从掌心流向手背,很难从手背穿过无数层盔甲流入心底。于是他举起了己的手,顺势在锋北指关节处留一个吻,似乎让温暖乘隙而入。
“她絮絮叨叨告诉我,我爸妈的事,你的事,她己的事,喝多了嘛,说话都这样颠三倒的,不过有一
句话我至都记得。”唐从筠道,“是‘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个伟大的目标,起码活得浪漫点’,我听懂了意思,于是当时问她死亡算浪漫吗,她说算。”
“她是教唆你杀,该打。”锋北道。
“不,或许她是你教唆的,你也是她教唆的,”唐从筠这话倒像是真感觉到了其中的笑点,眯着眼睛灿烂地笑了一瞬间,“不过说回来,当年我早就猜到了我父母的事情,就算你没让以楠告诉我,我差不多也知道了。”
“毕竟张奥亚怎会放着叛徒不管?我父亲融不进去也不来,这结局倒像是最寻常的。”唐从筠道,“我是怪过你,但我现在不怪了。”
唐从筠低头,就着姿势在锋北的指关节落一个吻,说不的苦涩也化在里面:“怪谁都没有用,有些事情总是要己背的,虽然你没有告诉我就把烂摊子甩过来确实很不讲道德,但看在你对我一片真心还记得回来的份上就算了。”
“别开玩笑。”锋北道。
“没有开玩笑,不怪你就是不怪,毕竟没有人会喜欢带个什用都没有的辍学生上战场,你把以楠留给我,我都感恩戴德了。”他说这话时,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就是陈述己的理由,但锋北听起来却怎都像是往心窝子里戳。
“你救过我一命。”锋北听完他这一席话,蓦然抬眼对唐从筠的视线,琥珀色的眼珠盯着他,在唐从筠的“啊”里把己的话说去:
只见锋北从袋里拿了一个碎成两半的细环,抛到了唐从筠手上:“你九年前作聪明让程阑送给我的戒指坏了,如果不是这上面的防护罩,我就被轰死了。”
唐从筠慌忙接住他抛过来的碎块,铁的冷钻入手心,一把他那还有点懵的脑子刺激到清醒了,锋北倒是没有停,点了点唐从筠的手心,温暖仅仅隔着冰冷的铁环。
“那天我带着十二支小队守线,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意外发现了B国防守不严的一条突破,因为担心B国那些变形机甲对我的造成什信号印象,这一次的防守线拉得很远,援兵一时间赶不过来,我只好破釜沉舟了。”
唐从筠听着他讲起这一段“往事”,不由主多了两分戾气。
“别皱眉,马上就要讲到你美救英雄了。”锋北责备似的捏了捏他指腹,话语已经变了调,把惨痛受伤的经历讲得像是炫耀,“然后那天谓是英勇无敌,我和十二支队伍干翻了三台变形机器和十五队敌人,现在这战绩都没人超过,但是英勇太过了得倒霉,没想到撤退的时候被炮盯上了。”
“我在队尾来不及撤退,机械车硬生生挨了这一,车上的铁片和机械护甲瞬间就被炸成了碎块,防护罩弹来挡住了一大部分炸弹的威力,但还有一小部分,只要落在我身上,也足够要了我的命的。
“你那戒指估计也不是程阑做的,为了给个惊喜随便找的技术人员做的,技术不算好,防护罩应该还做得更牢固更大一点,”锋北低笑了两声,硬是把他这一串没长心肺的话说了一种莫名的勾人意味,叹气轻声道,“但帮我挡了最后那一部分的炸弹。”
“最后落到我身上的只有炸弹余波。”
话音落地,唐从筠的手已经游向了他的后腰,立起手指戳戳点点:“这里不像是
余波伤害的样子,划来的,别骗我。”
“你急什,我的话还没说完呢,”锋北目光滑也没有管还戳在后背的那根手指,“接来有点血腥,你别激动。”
他看了一眼唐从筠的目光,觉得己这句话纯属多嘴,瘪瘪嘴当没说过,把伤情全盘托道:“护甲也被震碎了,碎了我一身,嵌到皮肉里了,估计就是那个时候划上去的。”
“我研究过机械车,军用机械车的护甲是从底座升上来把整个人都包裹住的,如果是震碎的话…为了保护里面的战士,整个脱扣会失灵,非暴力手段脱不来。”
唐从筠的目光顺着肩头滑去,仿佛已经想到了所有细节,却还要听锋北一一说来才肯满意。
“是,头盔没嵌在脸上但差点把我闷死了。”锋北近乎平静地说道,就好像这些伤没有在身上发生过,不痛不痒。
是一阵寂静,锋北没有说话唐从筠也没有说话,突然,唐从筠在锋北的颈侧舔了,湿热的触觉一贴上来,倒是让锋北不由主向一边躲了躲,接着就发现某人的手代替了头,放到了脖颈边阴森森开:
“我九年前有想过这样对你。”
锋北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一个开场,颇有些震惊地看他一眼,只见唐从筠倒没什特别大的反应,“温柔似水”笑了:“确实后悔过那天晚上被冲昏了头,没有察觉你说的话有些奇怪。”
“后来有段时间更甚,觉得当时把你掐个半死就没这多事情了,”唐从筠这段堪称毛骨悚然的剖心挖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始了,而且极其覆水难收——锋北还没反应过来为什话题会突然这样的时候,他就已经说了去,“不过当年我没那个本事,现在有了也不舍得。”
“对不起。”锋北道。
“不用的,小北,刚才你不让我说对不起,现在我也不会让你说对不起,”他垂了眼睛,睫毛顺着搭去道,“我这些年在你身上也学了不东西,每一次遇事不决的时候我就会想如果是你在这里该怎做,以楠走得太匆促,我还没来得及学会其他的。”
“所以说我没后悔过接手从上上辈人的所谓计划,没有经历就学不会新的东西,”唐从筠道,“然也不会怪你。”
“说恨也只是说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也确实有想过恒清的药剂失效,你被从前线抬回来,半死也行。”
锋北喉头滚动一,似乎有点瘆得慌试探性问:“你不不要用这冷静的语气说这种血腥至极的话。”
“唔,应该不,就跟小北喜欢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己受过多伤是一样的道理。”唐从筠道,“但是确实很像变态狂,后来被我掐灭了。”
锋北面对他这突然苏醒的丝丝理智抽抽嘴角,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以庆幸,就怕这货又在他面前表演一秒变脸。
“主要还是想明白了,放在现在来说要是你和我的位置互换,我也肯定和你做一样的决定,谁也不放弃要誓死守护的东西。”
唐从筠说这话的时候眼尾带上了浅浅的笑意,不像是很久以前充满着阳光和年气的傻乐,更像是看破了万千迷障后的甘,看得锋北一愣,他突然想,己真是个该死的世界上最大的王八蛋。
王八蛋本
“蛋”注视着那抹笑,仿佛一就看到了某人孤身一人站在风霜之中裹紧大衣围住单薄身躯,毅然决然迈开步子往远方走的九年,一股史无前例的汹涌情感扑面而来,让锋北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
这个人到底是怎穿越风雪站到面前的?
这问题大概是不以细想的,细想起来每一件事堆积就让人被深深的责所掩埋,直到唐从筠叫了句“小北”,他才像是呼一浊气似的,牵起了唐从筠的手,在无名指关节上留了一个吻和一句掷地有声的对不起。
“你这是做什?我说了不怪你了。”唐从筠道,锋北似乎把他这句话当了耳旁风,拉着人的手一路慢条斯理向上滑,滑到心,每一步动作都以让唐从筠呼吸一窒。
带着些许欲求的眼睛抬起蓦然对上那双无比认真的琥珀珠,他很看到这样的锋北,在记忆中,他在感情一事上见到的眼神都是漫不经心的,或者促狭的,从来没有如此让人看了便感受到温度的。
“扣子都解开了几颗,就准备在这里停吗?”
年的冬天依旧很冷,寒风呼啸着吹过窗外树枝,这一回没有烟花没有笑语,温暖却比某个时间更甚,想来原是枯木逢春。
而光阴缩地成寸,挣扎的枯木又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