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坐了六七桌的百来位中国玩家或唉声叹气、或崩溃大哭、或相继起身找事情打发时间。

时区临近的零星韩国玩家也相继离开。

倒是英美等现实里正值青天白日的，还抱着一线期望等待在广场周围。

就在焦躁与失落的阴霾笼罩汇聚异国玩家的各家商铺里时，远远的，村外山花烂漫的绿野里，传来嘹亮的声音，模模糊糊，由远及近。

“什声音？！”

“村外有人在喊！”

不论是商铺里的玩家还是广场上的玩家，都被这打破平静的意外吸引，纷纷走向村向外张望。

“我看到有好多人影从野外过来！”

“像是举着喇叭？”

“喊得什？”

“有点远，听不太清，不像是日语！”

直到有几位黄皮肤的玩家从临近商铺冲来，钻过人群，边跑边激动道：“是汉语！我听来了！说得都是汉语！有人来救我了！”

只见那些穿着迷彩装的军人风尘仆仆跋山踏野而来，用熟悉的语言放声高喊，铿锵有力的男声通过扩音器响彻上空：

【请滞留新手村的中国公民立即到广场集合，准备离开！】

【请滞留新手村的中国公民立即到广场集合，准备离开！】

【请滞留新手村的中国公民立即到广场集合，准备离开！】

从商铺里成群结队跑来的数百、数百名黄肤玩家高呼大喊！

喊着喊着，突然泪流满面，即是喜极而泣，又有种不抑制的悲伤，就像是门在外饱经磨难的孩子见到最亲近的家人，一瞬间委屈通通爆发，相互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静默的人群，看着那些腰间捆绑绳索的中国军人逐渐走近，目光转到抱头痛哭的中国玩家，心情复杂至极。

有日本玩家羡慕他有家归，有他国玩家羡慕他终于等来救援，既激动又心酸，激动的是他看到了希望，心酸的是得到救赎的是别人。

心思各异中，不知是谁率先鼓掌？

像是传染开般，各国玩家相继加入，飞速带起一片如雷掌声，欢送这些黄皮肤的幸运，终于以回家了！

第45章 感恩之心与日落后遗症

方舟线已经是深夜,拘留所飘满呼噜声，隔壁十二人大通铺上睡体横陈，胳膊碰着腿,十分拥挤。

独占一间的方舟倒在宽敞的床铺上打滚。不过，他扫了几眼不知道多人睡过的床，只是找位置随意坐，合衣靠墙睡了一夜。

翌日早,因嘴贱而惨遭牵连的李亮锋等人吃过早餐，各写了一份思想报告端正态度，再等家人缴纳保释金，就相继告别方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上午，李锤与员工遭遇了让他头昏脑胀的思想教育,恨不得指天发誓后一定重新做人,才于中午两袖清风地离开。

两袖清风是李锤的感受,纯属字面意思。

主要表现为乍暖还寒的春风入衣,李锤身心饱受洗礼的凄凉之感。

盖因工作室被查封，且因营业内容变更，还得到工商部门通知：吊销了营业执照。——虽然等毁天灭地的灾难降临,工作室什的都不重要了，但总归

是投入了全部身家并承载了创业奋斗的艰辛岁月,骤然失去,内心空荡荡，总要缓缓。

方舟则因协助救援有功，经过一上午的心理诊断，判定并无危险倾向，再接受一午的思想教育,表示不会利用无线上网特权私登陆游戏，并开启GPS定位进行监管后，才离开，回家等待法院传召。

与此时，非法盗用公民信息抢码盈利的秦姓商人，还在面临审问，交代了犯案过程：

他是做日贸的，从前曾结识一位美国商人，2月28日11点22分，秦某与其聊天之际，意外从其炫耀己消息灵通时泄漏的风，敏锐察觉到商机，当机立断让公司技术部门入侵居民籍系统，搜罗信息，展开抢码。

隔着广袤的太平洋，远在北美某国的休息室里，郭嘉了解到情况，道：“消息在国内的传播范围？”

“目前只在游戏圈内。”

常秘书道：“《诺亚方舟》的用群体不涉及家大业大的富豪与其继承人，主要集中在中高产阶级与一些富家子弟中的闲散人群，处于上层社会边缘，话语权相对弱势。”

“即便在美国，消息也只在上流社会的核心圈内传播，国内听到风声的恰是金字塔顶端——那波未涉足游戏的。他或揣测消息因缘，将信将疑；或视为谬谈，就像美国51区从未间断的外星人实验这类风言风语，没有时间与精力去探究真相，过耳即忘，不会放在心上。而中高产阶级，消息没那灵通，除了一些产业涉足美国，或者交易面广而意外获知情报的——诸如秦姓商人，大多都蒙在鼓里。在东市，消息主要集中于秦某的交际圈，围绕玩家辐射开来，以此类推，传播范围并不广泛！”

“但也只是现在。”

郭嘉皱眉，“随着事态发展，越演越烈，这种暂时性的断层壁垒迟早会被打破……”

关键是，纵使举国之力，也无力阻止事态恶化。

“走私游戏舱来源查到没？”

“查到了，是科研组新招的实习生没顶住金钱‍‍诱‍‎惑­‎，盗取了舱体研究资料，人已经抓到。现在，我已经查封造舱工厂，收缴了库存商品，但背后购买资料、订单的人藏得很深，还没找到。”

“也就是说，还会有大量游戏舱涌入市场？”

郭嘉一语中的。

常秘书沉默。

郭嘉走到落地窗前。

三月初的这里还拖着一条寒冬的尾，枫叶之国如诗如画的美景也未从恬静的冬眠里苏醒，清晨的街道上轻悄寂静，有穿风衣、夹克、毛呢裙装的年轻­‌‍­‎男­‎‌‎​女­‌­‎‍漫步而过。

偶尔风来，政府大楼前高高昂头的旗杆上，红白相间的枫叶国旗随风招摇。——一切都是那般祥和。

但这风平浪静的假象，掩饰着面目憎的暴风骤雨。

而波涛汹涌的前奏，即将来袭。

郭嘉回首，道：

“严管制造工厂与买方市场，尽快抓住人！”

常秘书点头，看了时间。

“主席！关于安置日本遗民与应灾相关的八国首脑特别会议还有一刻钟就要开始，我是否要准备入场了？”

“走吧。”郭嘉转身率先走休息间。

……

方舟走

公安局，外面已是日暮西山，晚霞如血。

一排豪车停靠道旁，频频引人回首。

李亮锋等人或倚车门，或坐车头，或交头接耳，或如李锤这般与门卫搭讪未果，走到角落猛劲抽烟，烟头在脚攒了一地，显然等候已久。

抬眼瞄见方舟，李锤捏灭烟头，其他人一窝蜂围上来。

“操！都等一午了，这些人办事这拖拖拉拉！”

“走，哥几个带你去撮一顿，去去晦气！”

方舟没有拒绝几人的好意，上了一辆越野车。

李锤跟着钻进车，问开车的李亮锋，“还是渔夫酒店？”

“不，去海霸王。”

李锤眼睛一亮，“东港旁边那家？据说鲨鱼肉都卖的？”

李亮锋点头，启动车子道：

“天陆续有滞留日本的人被送回来，正好我一位远房表姐在公布的救援名单上，通知家长来东港领人。父母俩先前因为表姐失联，直接组织民间救援队杀去日本，现在还飘在海上，就托付我家帮忙接人。我一想，这不是现成的幸存者吗？正好问问恐袭、戒严的真相，日本沉没那事到底是真是假？”

李锤表示了解，转头待要关心一好兄弟，方舟已经闭目养神，展露一张眉目寡淡的脸，明显是想要静一静的样子。

李锤啧了声，又李亮锋谈起工作室抢注近百万邀请码的“丰功伟绩”，一路从公安局吹嘘到东港。

进入东港高速，刚过收费站不久，车子逐渐停。

方舟在鸣笛声里睁开眼。

宽敞的高速上，左手边离港那侧，春风闲得在路面起舞，视野通达，一眼望到前方醒目的东港客运站。

绿化隔离带另一侧，赴港的汹涌车流逐渐冻住般停滞不前。

三三、大大小小的车辆占满条车道，相继车的车主与乘客穿梭在车与车的空隙间，把十来米宽的车道挤得密不透风，连紧急停车带都没放过。

“怎会这堵？”

李锤探头，瞥见扛着摄影机的记者团队从一辆黑色面包车来，呲溜一穿过车流，翻越绿化带，从空旷的另一侧展开百米冲刺，“这是赶着去投胎？”

“毕竟要抢‘日本恐袭’第一手消息，大家为了工作都挺拼了。”江蜜车，瞥了眼己的高跟鞋，皱眉道：“要不我先去海霸王点菜，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