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谐。本来皇帝已经要让人去沈记酒肆买锅底汤了,谁想被秦祥那边人坏了事。”
“游击将军吴举说禁军从前意欲从那沈记买乌梅饮,沈记以禁军守卫天子责任重大、饮食采办自有规矩为由,推却了这买卖。又言其谨慎若此,也必不愿意往宫里卖火锅汤底。”
李樾皱眉,那小娘子如此谨慎吗
“皇帝听了,言语中对这沈记颇有嘉许之意。吴举又说,后来沈记把乌梅饮方子卖与了禁军,提议干脆也买下这火锅方子算了。”
李樾追问“皇帝让人去买了?”
乔亥摇头,“皇帝却道,‘人家安身立命东西,还是罢了。’”
李樾松一口气,没买方子就好,又想,那小娘子什么“谨慎”?不过是商户狡诈耳。那方子想必卖得不便宜吧?也或者是为了勾连禁军,送个人情?那沈记小娘子,倒真有两分机灵……
乔亥道“看来从这锅底汤上动手,是难了。”宫廷庖厨自有规矩,想要从饮食上动手很是艰难,这皇帝特许从宫外送进去东西,就简单多了。禁军王伯申答应帮忙,他在先帝时也是可呼风唤雨一个人,如今却被秦祥压得抬不起头来。
李樾笑道“乔公适才怨我不该去沈记,如今看来,我这沈记去得很合适。”
乔亥挑眉看他。
“沈记意欲在礼部试前齐集今科士子开‘祝鼎宴’。以我那位堂兄性子,能不想出来见见这样俊才雅会?太平盛世,文治武功……呵!”李樾哼笑。
乔亥之前也得到了这关于祝鼎宴线报,但在宫外劫杀皇帝……可以想见,届时京城会是怎样腥风血雨。
乔亥一直更倾向于用更“温和”办法,而不是喊打喊杀——下毒已经是下限了。先帝时,用长生乱其心神,用丹药变其脾性,用谶语惑动人心,站在皇帝背后翻云覆雨,才是他与师兄道玄,或说“大德清妙辅元真人”喜欢并擅长。
而李樾显然是快意恩仇党,“我们诱皇帝去沈记,并击杀于此,多么干脆利落!等着禁军王伯申,等着你那些故旧,等着我们每年送出大量钱财,却从不办事朝中大员帮忙,我只怕等着等着,皇帝越发坐稳了龙庭,生了一堆子嗣,而我父亲却越发地病老……”李樾难得显出些有心样子,“这天下本就该是我父亲!”
当年赵王之父为嫡,却年幼,今上祖父为长,是为兄,“国赖长君”,最后坐上那个位子是今上之祖。
据说这长兄幼弟颇为和睦,并因此荫庇了如今赵王——出京镇守北都二十余载,别大王都在京里憋着呢。
对这些老黄历,乔亥懒得翻,便是赵王没什么缘由又如何?古来多少成事英雄是名正言顺?待得成了事,这些自有史官去操心。
“待我再亲去沈记看过,再做定夺。”乔亥到底也有些意动。
他曾乔装成落魄士子去过两次沈记。那**是在路途中下,与沈记关系不大,他之所以去,一则是谨慎,一则也是前次郑二等人便是折在了崇贤坊沈记。
“四郎去沈记,莫要露了马脚。”乔亥又绕回到一开始话题,有些挑剔地看看装扮鲜亮李樾,“你要注意言行,你如今用这个身份,是个寒门子弟。”
李樾不以为意,“不过一身蜀锦袍子罢了,家下二等奴仆衣裳。若始终穿那破烂儿,如何与那小娘子套交情?”
乔亥竟有点无言以对,要说四郎有什么大好处,就是这样貌了,在北都时与多少女郎牵扯不清……
但乔亥还是劝他,“四郎莫要大意。你忘了郑二他们事?他们当初是想去挟持这沈小娘子,要挟京兆少尹,最后却折在了那里。”
“我仔细问过,不过是因为京兆人多,他们才失了手,那京兆少尹——”李樾抿抿嘴,“许真有两分手段。至于你说这沈记小娘子,我也打过两回交道,一个妇人家,有两分商户小聪明,如此而已。”
李樾笑谓乔亥“你莫不是以为沈记是什么龙潭虎穴,那沈记小娘子是什么长了慧眼刑狱老手吧?”
乔亥想想那娇俏女店主,到底没再说什么。
第102章 酒肆内袭击
东市沈记酒肆。
一个穿破旧道袍道人坐在入门不远处食案旁, 面前摆着一碟炸兰花豆,一壶酒, 一个杯盏,一双竹箸, 他旁边地上则放着“灵丹妙药”布幡子、摇铃和一个脏兮兮褡裢。长安城到处都是寺庙道观, 像这种扛幡摇铃卖膏药游方道士更不知道有多少,没人注意他。
乔亥端起酒杯饮一口酒, 拈个炸兰花豆放在嘴里, 嗯,还挺香。
前面圆台上两个杂戏人正在说一个金榜题名故事,一个人考了多年才考中, 他那些势力亲人朋友都变了脸色,前倨后恭得好笑。乔亥跟其他客人一样笑起来。
处在这样热闹市井酒肆中,食着小菜,喝着薄酒,乔亥有片刻恍惚,若当年与师兄未曾被赵王看中, 如今过便是这样日子吧?
前年师兄病危时,还忆起旧时一同在山上挖野菜、下河摸鱼事, 仿佛颇为怀念。乔亥觉得, 师兄是有权如此,毕竟他曾站在先帝身边, 一句话, 朝堂风云变幻, 行于路,宗室公卿避让,除了最终没能帮得赵王正位,今生可算无憾了。
而自己,乔亥看看这沈记酒肆,之前实在预想不到,命运会与这么一间酒肆系连在一起。若成,大王登基后,论功行赏,自己自然是高官厚禄,风光无两,若不成……乔亥饮一口酒,左右已经这么大年岁,也不算早亡了。
乔亥又想起赵王四子李樾来,不由得皱起眉头……
一个穿着颇为富贵年轻人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豪仆。
管事忙上前招呼。
年轻郎君一边往二楼走,一边笑道“祝鼎宴当日,你们给我留个大大雅间。虽非今科士子,某和友朋们却也愿意见识见识这样盛会。”
管事笑道“那今日郎君便选定一间吧。剩下雅间不多了,已经订出去了六间,只还有四间。”
年轻郎君皱眉,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一眼那个穿破旧道袍身影,“人这般多吗?”
“瞧郎君说,这样盛会,谁不想看看?到时候长绢题名……”管事陪着年轻郎君上了二楼。
乔亥又饮一口酒,四间……倒也够了。这种事从来讲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皇帝微服出来,身边也不会带很多人。
门口儿,沈记小娘子和花糕邵家那位郎君一起进来。
经过身边时,乔亥听得那邵郎君正笑道“我看了账本子,兴许啊,明年你就能买上渭水边儿别业了。”
小娘子笑嘻嘻地道“渭水边蒲菜好,到时候采最鲜嫩,做奶汤蒲菜……”
乔亥笑一下。
时间在各方人马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