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是你生的,所以你便能决定她的一切了吗?”施容反问:“因为她是你的女儿,所以她只能遵循你的喜好安排,你如今如此恼怒,是否是因为她脱离了你的掌控——你觉得她不再在乎你了,你觉得自己被她抛弃了,所以一而再再而三想要刺痛她,想要证明你才是她的母亲——可是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先抛弃她的。”
“她是你的女儿便生来便是罪过吗?”施容叹气:“你选择生下她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她是否愿意来到这个世上呢?”
“我不是想指责你,我也没什么资格指责你,”施容看着她:“可是她长成如今这样的性子,你真的难辞其咎。”
“你说她是知道自己被揭穿了所以畏罪而逃,先不说‘罪’之一字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些,”施容叹息:“她如今是惊弓之鸟,你只看到了她的惶惶,却看不到她身上的伤,更忘了这伤是你给她的——她为什么要逃,就算不记得了,不代表伤口就不会疼了,她对这个家本就没几分归属感,你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吓她,一旦她被你吓着了,你便觉得她是心虚……她就不能是不安吗?”
“纵然她有千般错,她受的苦也够了,”施容摇头:“你没必要再对她穷追不舍……她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你的女儿已经死了。”
“说到底还是我错了,那日我不该让夏嬷嬷出门,这样也许就不会遇到她,夏嬷嬷让人回来告诉我时,我就该坚信是夏嬷嬷老眼昏花认错了人,我不该听了夏嬷嬷一句话便过去确认,不该一眼便认出她来,不该认她,在她想跟阿桐家的孩子走时,便该让她走了便是了,”施容笑:“我为什么要认她呢,当她早就死了让她死在外边不是很好吗?”
“她从未想过回来,是我撒了谎是我让整个姜家都陪我圆这个谎的——你怪我怪所有人都没关系,但这一次,她的确是清白无辜的那一个,最不该承受你的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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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凝这一跑便出了城直到马儿累了不肯再跑,才下了马。
文景赶到的时候,她正对着河水发呆。
他心中一紧,生怕姜凝又想不开,连忙从身后环住她:“阿凝——”
姜凝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挣脱,文景连忙收紧了手臂:“阿凝!”
姜凝不再动弹,半晌才道:“你还来做什么呢?”
姜凝鼻子发酸,声音不由得带了几分鼻音:“你也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吗?”
“没有的事,”文景摇头:“阿凝我们回去吧。”
姜凝摇头:“我不想回去了。”
文景低头贴着她的脸:“阿凝,那是你的家人。”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呢,也许根本就不是呢?”姜凝声音哽咽:“反正你们根本就不信我……反正你们都觉——”
姜凝顿了顿,努力收起情绪然而还是无力:“我不该回去的——我不该一时贪心的……我当初就被不该跟着你的……我那时候要是走了,兴许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我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奢望自己还能有一个家呢……我走到今日,全是自己活该——”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吧……我不跟你回去了,我知道那里根本就不是我家……我知道我本来就该什么都没有的。”姜凝再度试图挣脱:“我不想回去了,我不想要他们了,我也……不想要你了,其实上次你跟我说那是我的母亲……我就已经连你都不想要了的——”
“可是我又舍不得——”姜凝含泪:“我明知道是假的……全都是假的,还是忍不住想要拥有……虚造出来的泡沫,总会被戳破或会湮灭的,偏偏我想不透……我还以为我能够拥有的……结果假的到底还是假的……永远都不可能成真的。”
“阿凝,不全是假的的!”文景收紧手臂:“霍大夫都跟你说了什么?不管他说了什么——你别听他胡说!”
“他说了什么?他说的不全都是实话吗?”姜凝突然笑了,笑容悲戚:“他说的不就是你们心中所想的吗——你们都觉得其实我根本就没忘记……你们都觉得我是骗子。”
“没有的事,”文景摇头:“说到底是我思虑不周,霍大夫这个人医术虽好,但行事一向有些离经叛道不按常理——我料到他手段异于常人……我以为他会有办法……却没想到他也无能为力也没料到他会兵行险着……反而让你受了惊吓。”
“是我不好,”文景抵着她的头:“阿凝我保证以后再不逼着你去看大夫了。”
姜凝身子僵硬:“他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与之前那些大夫的说法大同小异,”文景摇了摇头,不打算跟姜凝提起霍大夫那近乎“疯狂”的治疗方法,他与施容一样,都不敢冒这个险:“是我贪心了……阿凝你如今这样已经实属难得……我却还不知足……委实不该。”
“记不记得……”姜凝喃喃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万一原来其实我是个坏人呢……万一发现原来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也不配呢?”
“阿凝我只是想你记起我罢了。”文景声音愧疚:“以后再不做这种事了……再不逼你想起以前的事了……我们听大夫的,顺其自然吧,哪怕一辈子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是我着相了,我们还有那么多年呢……何必在乎那些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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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遥与施容等了很久,才有人回来禀报说找到了姜凝与文景两人,并且两人已经回来了——只是没回姜家。
还没说他俩去了哪里,施容却是懂了,命人套了马车,打算自去接姜凝。
她拒绝了姜遥跟着——毕竟姜遥已经出来太久,也该回去了……何况姜遥要跟去,毕竟还是太招摇了些。
然而姜遥非要跟上,非要跟她挤一辆马车,施容也没法子。
姜凝和文景离开后,那宅子还是有人守着,这次倒没吃闭门羹,上次见过的那名叫小月的丫鬟给她们开了门。
小月跟她们说姜凝睡着了,两人便都放缓了脚步,过去见到姜凝时,才发现不只是姜凝在,文景也在。
文景半斜坐在床沿,眼睛低垂着,姜遥原本想发火,毕竟文景一个男子出现在姜凝房中,还是有些出格了些,然而施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姜凝,她便生生止住了。
姜凝睡着了,双臂环在文景腰间,头枕着他胸口,眼睛还红肿着——
察觉她俩靠近,文景睁开眼,刚想起身,然而一动,姜凝收紧双臂——姜遥长叹一声,示意他不必起来。
施容嘱咐文景说她就候在外边,姜凝醒了知会她一声,回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