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安问。
“……你什么意思?”
“你哥的信,你还要看吗?”刘家安把那个已经被雨水浸透的信封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这个夜太黑了,小手电筒的光是那么晃眼,清清楚楚地照亮每一笔每一个标点符号,也让三年前的那次探监历历在目。
因为这份信字里行间的怨念和那次探视的愤怒是一脉相承的,那封信证实,简鲤在探监的时候一遍遍地质问死得为什么不是简成蹊,不是因为他情绪激动,而是在父母出车祸之后,他就已经被这个念头占据,那一次探监只是爆发。那是从小到大都让着他的哥哥,有两颗糖就一定会分他一颗的哥哥,同样很爱父母的哥哥,他的哥哥,在那封信里一遍遍地写,他就不应该存在。
“没有人期待你,”刘家安关掉了手电筒,掐着简成蹊的下颚,像抓着一个没有生命的器具。随后他拽着简成蹊的一只手,继续往水潭的方向走,魔怔般地低语,也不回头。
“这是你最好的结局,对你父母,对你哥哥,只要你死了……”
“只要你死了,你就能对他们赎罪。”
26 第26章 波西米亚狂想曲
26
“这是监控最后捕捉到的画面,这辆车在往回开,”安德烈边开车,边将目前的情况告诉高新野,“东五区的警力已经出动了,现在依旧在搜捕。”
“警犬队和空中搜救队呢?”高新野问。
“我用你给的权限,在你登机后就联系上了。我们现在去的就是他们这一小时搜捕后确定的区域,但是……”安德烈一顿,道,“雨势太大了。”
现在距离那辆车消失在监视系统已经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前东五区的雨势还没那么夸张,但现在,安德烈就是把雨刷器开到最高档,也还是出于安全考虑无法提速,这样的极端天气下直升机也难以很好的进行空中援助,搜寻速度自然大打折扣,风雨又能迅速洗刷和冲散气味,就算简成蹊是个omega,警犬队也才刚刚确定一个范围。
高新野摇下了窗,安德烈往他坐的副驾驶室瞥了一眼,然后就继续开车,并没有制止。事实上在这种极端天气下,警犬对气味的敏感度还不如alpha,但问题是简成蹊的腺体也是刚开始恢复的,能记住他气味的人除了高新野和安德烈,很难找到第三个。
而且他们也都是第一次去那片区域。
“地毯式搜寻太慢了,我们需要找个熟悉那片拆迁地又记得他信息素味道的人。”高新野语气还是很冷静,“我想到一个人或许能帮忙。”
“……你确定他值得信任吗?”安德烈也不是没想到过那个人,但是……
“你跟我说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后,我联系过那个派出所,也和他通话过,他承诺过会道歉。”高新野道,“他就是那片拆迁地的居民。”
安德烈没有再说话,在下一个路口左转,驶向那个派出所。他在欧联盟参与进局部战争后也从地方部队调到了战场,并担任高新野的观察手。卸甲归田后他本想在拉国开个小工作室,但高新野诚邀他来亚合众国,并且还帮他搞定了签证。他对这个国家本来就感兴趣,高新野和他又是患难与共的过命交情,他当然没有拒绝。
也没拒绝去偶遇江小筝,再让江小筝去偶遇简成蹊。
他们是在约莫二十分钟后到的派出所,这段时间里,搜寻进展依旧没有结果。出示证件后他们直接把alpha带上了车,跟他粗略讲了大致情况,然后带着他一起往拆迁地开。
“他怎么就不长记性,还去那种三不管的地方,”alpha显然是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那是简成蹊的任性,“我记得你的声音,他是你的omega吧,他要是那天不来,所长和我妹还准备架着我登门去道歉,你说你有这心思各种补救,怎么不好好管管自己的小娘们,别让他出去乱逛?”
“他不是小娘们,”高新野压着声音,“他也不是我的omega。”
“你想想还有什么地方可能漏了,”安德烈听出了高新野积压的情绪,连忙把讨论引到正题上。他说了好几个已经排查过的街道和废弃住宅区,然后问alpha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藏人不容易被发现。这时候的雨势还是很大,但四扇车窗全都被摇到底,直到安德烈突然停车,他们都没有再交流。
他们也都捕捉到暴雨里夹杂的一丝丝信息素。
简成蹊的信息素。
出于直觉,安德烈把方向盘往右打,但坐在后面的alpha则握住他的肩膀,让他往左。
“左边已经被搜过了,发现了他们之前开的车,但里面没有人。”
“你们有仔细搜过吗?植物也跟人一样,变异了都快一百多年了,那一片更是荒废好几十年了,就算是靠近路边的也有两米多高,你们放狗进去过吗?”那个alpha问,“另一边呢?”
“他们如果想藏久一点,肯定还有下一步计划,不会找那种地方,而且时间紧迫,万一他们在右——”
“万一他们不是想藏,万一——”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可能让高新野都觉得惊恐,“那可是刘家安。”
激进又懦弱的刘家安。
“那边还有个积水潭,只要一下雨,水位就会上涨,人躲在那附近,气味很难被捕捉到。”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那个alpha就自顾自地把自己知道的环境情况都道出来。安德烈听到后,迅速地把方向盘往左打,没过几分钟,狂风暴雨中的信息素就起了变化。在路边停车后安德烈联系搜救队往这边赶,高新野则立即下车往那块杂草丛生的荒地里钻。
如果直升机这时候能赶来,飞行员就能从高空看到一束光撞进随风摇曳的杂草丛中,没过多久那束光就灭了,高新野扔掉了进水损坏的手电筒,拨开云雾般地大声呼唤:“成蹊——!”
他知道简成蹊肯定在那里面,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味道,伴雨砸来的草尖戳上他的眼,随风摇曳的草边割伤他的手,他背后的脚印在泥地里一深一浅,他前方的信息素是阳光的味道。
“成蹊!”高新野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淹没,但他还是一遍一遍地喊那个名字同样被淹没的还有他的视野,涌入的是雨,涌出的是泪。雨里的简成蹊在树洞对面给他讲故事,小心翼翼地问他觉得有意思吗,期待吗,泪里的简成蹊躺在他怀里,说这要是在五年前,该有多好啊。
“成蹊!成——”
他陡然停住了。
灵敏的听觉也让他捕捉到低声的啜泣,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声音在唤他小野。
我在这里……简成蹊在不远处说,小野,小野,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