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孩子的主意!
因为这个缘故,秋花香对待沈丹兰向来不假辞色。而丁凤仙因为出身是贫农,家里被罗雨桂坑过几次,所以就更是讨厌他。但凡碰到沈丹兰来磨面,丁凤仙都要对他嘲讽两句,尤其是对于他爹罗雨桂帮地主藏东西、仗着军属身份拒绝交公的事儿,真是放在什么地方都能说的。
夫男主任高如莲曾经批评过丁凤仙这点。无论沈丹兰是因为什么而拒绝再帮他爹家躲避清算的,至少他现在已经改好了,而且按照规定只保留了相当于普通中农的财产。他既然已经改了,就不应该再被继续施加压力,让他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可是丁凤仙不觉得这叫施加压力,他认为这是他俩之间的“个人恩怨”。但夫男委员会的其他人都说,他丁凤仙是夫男委员,又是党员,他嘲讽沈丹兰两句,尽管自己心里觉得是个人喜好问题,但别人却会觉得他的观点是代表夫男会和党支部的。
这让丁凤仙有些不满,对此反驳道:“难道当党员就不能说话了?”
无论如何,尽管说了这样可能对群众产生误导,但实际上谁也管不了。丁凤仙又不公开地在村里空地上说,而只是在磨坊里当着沈丹兰的面儿说,目的也不是为了让乡亲们都排挤他,而只是想找他不痛快罢了。
因此,每次沈丹兰到磨坊去,都被丁凤仙嘲讽得红了脸。还有一次说得他眼泪都在眼眶儿里打转儿了,一声不吭地跑出去,连磨好的面都差点儿忘了拿。
在那次之后,沈丹兰就好几天都没来“打扰”秋花香和丁凤仙。这让两个男孩儿都颇为满意,觉得他以后再也别来了才好。
然而沈丹兰却并没有放弃。他要去找秋花香和丁凤仙,可并非只是要凑个热闹。
现在村里但凡是对“翻身”有点儿积极性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之前天天去找秋穆是为了和干部攀关系,来保全他家的剩余财产。而之后他又主动要求他爹把剩余财产交公了,稍微想想都能猜到他是被秋穆“策反”了。
之前沈丹兰没想过这个事儿,但他爹跟他说了才感觉到,要是全村人都知道他是勾|引干部不成还被“策反”的,那他还不成了个大笑话了?而且这样一来,那些原先还觉得他思想先进的人,恐怕也得发现这个“先进”是名不副实了。
因此,沈丹兰才想到,要跟秋花香和丁凤仙套套关系。他们俩也和秋穆有那种关系,可是村里人并不说他俩有多不光彩。沈丹兰知道,这是因为秋花香是改好的地主少爷,当村公所的炊事员也当得不错,而丁凤仙原本就属于“先进”的阶级,被选上了夫男委员,还入了党。因此他们俩跟村公所的干部发生点儿什么,就没人觉得是为了攀关系。所以沈丹兰想要表现得跟他俩关系好点儿,让别人以为他也跟他俩差不多,是因为思想先进才去勾搭秋穆的。
先别说这种“因为思想先进而勾搭秋穆”是怎样奇怪的逻辑,至少沈丹兰的目标很明确。他在磨坊虽然挨丁凤仙的嘲讽,可在不了解的人眼里,他可是天天去找秋花香和丁凤仙,这就能给人造成一种他们关系好的错觉了。
所以沈丹兰虽然被嘲讽得差点儿没流眼泪,却也并没有放弃。他只是隔了几天,就又拿着两斤玉米往磨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翻身》中曾表达过一种观点,大意为:尽管有些人入党是因为受到家人鼓励,或是为了个人私利,或是一时冲动随大流,但他们最终也大多能够成为合格的党员。
套用在下比较喜欢的meme理论,这是由于在当时的党内环境中“为人民服务”的meme比个人主义、利己主义的meme优势度更高。换句话说就是,个人的思想是会受到环境影响的。
然而为何(在改开之后)现在2g党内出现了如此严重的贪腐现象,以及更为常见的官僚化……这就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临盆
沈丹兰正往磨坊的方向走。他一般不从村公所那边儿走,主要是怕碰上秋穆或是跟秋穆熟的人。秋穆要是看见他又去找秋花香,肯定又会对他说教一番。而秋穆的那些熟人瞧见他,也免不了要露出些鄙夷的神色。
跟秋穆熟的人没几个能瞧得上沈丹兰的,这一点他心里非常明白。无论是农会的、村公所的还是党支部的干部,他们都清楚沈丹兰家根本不是什么思想先进的富农,也把他整天去找秋花香和丁凤仙当成什么新的投机行为。
沈丹兰不想让他们看见他,于是绕了个大弯儿,走了沿着河边儿的那条道。
他拎着那两斤玉米,一边走一边想着两斤是不是有点儿太少了。就磨两斤玉米,能干什么用?要是让他爹知道了,肯定又得骂他不务正业。要磨也得一次磨上个十几斤吧?但他可不想挑着那么沉的东西跑来跑去。
正当沈丹兰想着,忽然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穿着一身菘蓝①染的青蓝色布裙,离着老远就能看到一个圆鼓鼓的肚子,显然是秋花香往这边儿来了。他手里还抱着一个木盆,大约是到河边儿来找地方洗衣服的。
沈丹兰觉得他这时候能上去套套近乎。那个嘴上不饶人的丁凤仙不在周围,想必跟秋花香说说话也会变得容易些。
他正想过去打招呼,突然却看见秋花香的脚步停了下来。沈丹兰以为他看到了自己,一时间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好,却又看到秋花香抱着肚子,似乎是有些艰难地微微蹲下把木盆放到地上,而后扶着河边儿一棵柳树坐在了河堤旁。
沈丹兰这才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连忙跑了过去。
只见秋花香靠着那棵柳树坐在地上,一只手抚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洗衣服的盆。那张小脸儿已经是一片苍白,额头上也冒出细细的冷汗,可是他依旧咬着牙,紧闭着嘴唇。
看到沈丹兰,秋花香一面努力忍着疼痛一面瞪了他一眼,勉强说出话来:“你……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沈丹兰简直要吓坏了,想要扶他起来,又不确定这样做是对的,着急地说道:“我就是路过——你是不是要生了?你先别动,我去找人——”
沈丹兰说着就要转身跑了,秋花香却一把拉住他的裤脚,有些生气地说道:“你去找谁?我就是……就是坐下歇会儿。”
“你都疼成这样儿了,肯定是要生了,”沈丹兰说道,“我马上去找人——”
“生……生什么?”秋花香一边忍着疼一边恼火地说道,“我还有……还有半个月呢!”
“拉倒吧!”沈丹兰把腿往后撤,想要甩掉秋花香的手,“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记错了——快松手,我去叫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