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跟你说了,我不喜欢他。”沈嘉烟凉薄的声音紧接着从屋内飘到玄关,止住了[我]脱鞋的动作。
“那你为什么……”修奇疑惑的话还没说完,沈嘉烟便开口打断了他:“不过是为了利用他而已,有问题吗?”
“利用?”
五颜六色的游戏界面变为黑屏,只有右下角的LOADING标识在缓缓转动。黑色的荧屏上反射出沈嘉烟淡漠的神情。
趁着加载,沈嘉烟暂时放下手柄,用手一抹,将刘海随意地梳上去,露出精致冷艳的眉眼:“嗯。我只有跟他睡才能睡得着,所以就留着他了。”
“啊?”沈嘉烟的回答显然在徐修奇的意料之外,他足愣了好几秒才从讶异中回过神来,“什么叫‘跟他睡才能睡得着’……不是,你的失眠症还没好?”
白光从黑色显示屏中央扩散开来,新的一关开始了。沈嘉烟拿起手柄,虽然是在谈论自己的病情,但表情仍旧波澜不惊:“没好,甚至还愈演愈烈了。一开始只用时不时吃吃褪黑素,直到前几年连安眠药对我都不再有效。而现在……”沈嘉烟说着,突然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极为讽刺的笑容,他专注地盯着屏幕,漆黑如墨的瞳孔只机械地倒映着游戏界面闪烁的光亮。他唇边的笑意是凝了霜的,语气亦是十分阴冷,“没有邢择在,我根本就睡不着。”
“这他妈算什么事……你跟薛医生说过没,他怎么说的?有解决办法吗?”
沈嘉烟冷着脸不回话,答案不言而喻。
徐修奇沉默半晌,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你的病要是一直好不了,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还真准备跟个卖屁股的好一辈子啊……”
“GAME OVER”电视机里传来一声突兀的音效,修奇转过头,只见画面中央立着一个血淋淋的“DEFEAT...”而沈嘉烟刚刚操控的小人此时也倒在BOSS脚边,眼睛变成了两把叉,看上去惨兮兮的。
或许是刚刚输了游戏,沈嘉烟面色不豫,口气也有些不好:“我会不会跟他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我的病真的好不了,那大不了我就接着让他留在身边。反正他什么都听我的,我多个会暖床的保姆又怎么了?”
“倒也是,那就把他当个小情儿养吧。到时候婚一结,正经老婆一娶,指不定你这毛病自己就好了呢?哎,真的,哥们儿,我觉得你就是睡的人太少了,你那什么洁癖真该改改了,要我说你多尝试几个,可能就发现是个人都行,而不是非那谁不可,你说成天跟个男人厮混算什么事儿啊?我就看不惯那些腆着个脸上赶着求人干自己屁/眼儿的兔子……”
徐修奇的嫌弃毫不遮掩,他在屋里高声诉说着对同性恋的恶心以及对[我]的不屑。
我抬眼看向提着食物站在玄关的[我],我原以为[我]非常会愤怒地冲进去,就算舍不得打沈嘉烟,但是徐修奇起码是得揍一顿的。可没想到[我]的表情十分平静,平静得甚至都有些反常了……
屋内的游戏声再次响起,[我]提着东西,冷静地重新穿上鞋子,按住门把手小心翼翼地退出去,直到彻底关上门的时候,也没有弄出一丝声响惊动屋里的人。
(二十六)
看看屋内,徐修奇拿起手柄加入了游戏,这边似乎不会再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于是我便顺着风,静静地跟在[我]身后。
正值初冬,虽然远远没到飘雪的天气,但这时不时刮起的寒风却凛冽如刀,刺骨生寒。[我]穿着一件加绒卫衣,手上提着两大袋吃的,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沿着小道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停在了专门给小孩子们修的游乐设施前。
放下食品袋,[我]坐在秋千上,什么也不说话什么也不做,只是轻轻荡啊荡。天气冷,又是工作日,没什么人在外闲逛。[我]一个人坐在秋千架上的情景看着冷冷清清。我默默移到过去的自己身边,陪着他看天边的团云被风吹散,看冷冷的冬阳被晚星取代。
………………
…………
[我]最终还是回去了,手里还可笑地提着为沈嘉烟买的两大包食物。
[我]刚用钥匙打开门,就听见客厅处远远传来沈嘉烟冰凉的嘲讽:“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要在工作岗位发光发热一辈子呢,怎么现在才十点零七分就回来了?不会是因为工作的间歇突然想到家里还留着一个病人吧?”
[我]的动作滞了一瞬,但随后便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按部就班地关门、换鞋,把买来的东西搬进厨房依次放好。
沈嘉烟翘着腿,抱臂坐在沙发上,他下巴微扬,眼睑却敛着,一副等着[我]给他赔礼道歉的矜持与傲慢。可没想到[我]今天却反常地没有搭理他,甚至当他根本不存在一样,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愣是连一个眼神都没递过去,更遑论向他认错了。
沈嘉烟抬眼,明亮的眸子里正酝酿着熊熊怒火,他咬紧了牙,以至于腮帮子都微微鼓起。当看见[我]收拾好从厨房出来,转身又进卧室拿了衣服想去洗漱时,从未被任何人无视过的沈嘉烟终于暴起,愤怒地低喝道:“邢择!”
[我]停了脚步,但仍旧没转头去看沈嘉烟。
“我叫你你是不是听不见!转过来看着我!”沈嘉烟怒气冲冲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隔着茶几与[我]遥遥对峙。
[我]没动,过了一小会儿,[我]伸手按开了墙上的开关,拉开浴室的门准备进去洗澡。
“妈的!”沈嘉烟恶狠狠低咒了声,气得一脚踹翻了挡路的茶几,大步流星地冲[我]走来,身后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渣。
“我让你转过身看着我!你他妈聋了是不是!”沈嘉烟单手握住[我]的肩膀,逼得[我]转身面对他,“为什么不理我?你说话啊!”
沈嘉烟的肌肤一向是通透清亮的白/皙,此时却因为愤怒而使两颊染上了一层薄粉,他的眼睛亮得吓人,皓齿倔强地紧咬鲜红的下唇,整个人像极了一张紧绷得随时可能断掉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