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和自己儿子争执这种事情,只是倒了一碗热汤塞进大魔头手里,说:“喝了,先返程送你回去。”
大魔头说:“不必了,我已决意去北海。”
城主的脸色冷下来,说:“崇毅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怕得慌张逃窜?”
大魔头说:“他没……”
话音未落,船下海水忽然凭空涌起波澜万丈,狠狠打在了大船上。
一道人影打碎了船舱的墙壁,猛地把大魔头抱起来,回身站在了浪尖上,稳稳当当如履平地。
大魔头惊恐地扭头看徒弟的脸:“你走火入魔更深了!”
徒弟平静地说:“没有。”
说着,他抬手从掌中化出一把水刃长刀,遥指着甲板上的城主,目光冰冷凝霜:“燕城主,久违了。”
城主冷笑一声,意念催动扳指中的神力,也凭空掀起数丈高的海浪,和徒弟遥遥相对:“你知道霍厉是我什么人。”
徒弟说:“你这等无情冷血的东西,连妻子都杀得毫不留情,哪来的脸再向我讨要儿子?”
大魔头看着徒弟,他忽然确定,这货已经不再走火入魔了。
这种理直气壮条理分明的道德谴责,只有没入魔的崇毅干得出来。
大魔头有气无力地说:“你们先打,放我下去。”
徒弟紧张地抱着大魔头不松手:“师父,他又要对你做什么!”
大魔头说:“他什么都没做。”
徒弟不肯放手:“你要做什么?”
大魔头低声说:“去北海。”
徒弟说:“我陪你。”
大魔头看着徒弟年轻英俊的脸,恍惚着:“为什么?要对我负责?”
徒弟说:“要你对我负责。”
大魔头好笑地说:“好啊,你先把姓燕的杀了,我就对你负责。”
徒弟毫不犹豫地一刀砍向了城主的脑袋。
城主也不甘示弱地回砍着。
两人在海上斗得天翻地覆,海底的鱼虾螃蟹都被搅得上蹿下跳。
大魔头看着两个斗成一团的老冤家,终于找回了一点做魔头的兴趣。
可他还没笑一会儿,就觉得腹中剧痛,闷哼一声紧紧抓住了徒弟的衣服:“崇毅……”
徒弟急忙收手去看大魔头的状况:“师父!霍厉!霍厉!”
大魔头捂着肚子咬牙切齿地低声说:“别……别打了……先别打了……”
他腹中的孩子,竟在这种情况下要生了。
徒弟抱着大魔头冲进了朔风城的大船中,大吼:“有大夫吗!船上有大夫吗!”
城主紧随其后跟进来,对一个瑟瑟发抖的手下吼:“快去看看我儿子!”
大魔头在剧痛中翻了个白眼。
儿子……屁的儿子……嗯……
他太痛了,痛得都快昏过去,没空再骂这个老不要脸的东西。
痛了足足三个时辰,那个在腹中折磨他好几个月的小东西才生下来,红彤彤皱巴巴的一团小东西,哭得地动山摇。
徒弟急忙把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大魔头抱进怀中,哆哆嗦嗦地说:“没事了……师父……没事了……出来了……活的,是个活的,没事了。”
大魔头沙哑着声音说:“小心……小心那个老不要脸……对孩子……对孩子……”
徒弟说:“有我在,没人能伤到我们的孩子。”
大魔头放心地昏睡了过去。
他的徒弟长大了,已经足够坚定,足够聪明,有足够的力气保护他。
他终于可以放心休息了。
城主没想对孩子下什么手,他把这一家三口送到鲛人聚集地,然后被海皇无情地赶出了北海。
他心有懊悔,可霍其情已经死了。
心碎而死的鲛人,留不下魂魄,他已无处可寻。
大魔头和徒弟留在了北溟远洲,一生都未再回中原。
凡人寿数不过百年,崇毅死在八十九岁那年,他葬礼那日,霍厉心碎而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