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处的绷带拆开来好生检查,慕容千望着那堆隐隐发红的布条,后知后觉伤口处的疼痛,待布条拆至最后一层,泡湿的皮肤与布条黏在一块极难撕扯。
衣白雪望着慕容千吃痛地吸着凉气,不忍继续动手,“你这孩子,手头有伤还往水里钻,疼吗?”慕容千摇了摇头,衣白雪无奈地往屏风外看了一眼,“沉池长老方才去了后厨,应当没这般快回来,你先去床上坐会,待布条干些再扯,应当就没那般痛了。”
衣白雪将慕容千抱回榻上,又取了瓶药粉洒在伤口处助他缓解疼痛,慕容千想要坐起,衣白雪便帮他将枕头靠在身后,慕容千渴了,衣白雪便倒了茶亲自递到他嘴边,无微不至的照顾令慕容千很是难受,为何自己方才对衣白雪说了那般过分的话,衣白雪却能当做什么都未发生?
忙碌如衣白雪自然未曾注意到慕容千的这些小心思,只一面替换着洗澡水,一面说着些安抚慕容千的话语,“眼下沉池长老已去了后厨,又令人去老太太那处打听兰儿的情况,应当很快便会回来,你可安心了。”
慕容千很是疑惑,“兰儿是谁?”
衣白雪将慕容千换下的衣裳整齐叠好放入布包中,闻言解释道,“兰儿便是那做面的侍女。”
慕容千这才恍然发觉自己与兰儿聊了那般久的闲话,竟是连对方的名号都未问清,委实糊涂。
衣白雪笑了笑,将装着慕容千衣裳的布包放在枕边,又从另一个布包中取了件雪白衣裳出来,慕容千转头望着手边的布包,有些不明所以,“为何分开放置?”
衣白雪将外裳褪去挂在屏风之上,闻言轻笑两声,“突然意识到小千长大了罢,应当有些自己的物件,这包从前是用来装盛杂物的,我白日里将它洗了洗,正好可以用来给小千装衣裳。”
慕容千心中一紧,很快又平复下来,他在心中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可忘却决心,不能因眼前之事失态,与衣白雪分开是必然,他若不能坦然面对,又怎能叫雪哥哥安心经营自己的未来?
心情复杂地往衣白雪那处看去,彼时衣白雪已将腰带抽走,正要脱了裤子,慕容千张了张嘴,脸红了大半,目光躲闪不知该往何处安放。
衣白雪已是很久不曾在他面前这般放肆了,上次二人一同沐浴还是在自己六岁那年,时逾两载,慕容千的心境已发生了很大变化,是以根本无法直视眼前的一派春光,只赶忙挪了视线,却又心心念念地想用余光往那处看去。
衣白雪脱了精光后并未立刻走去屏风后头入浴,而是走到茶几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又开始不紧不慢地叠自己换下的衣裳。慕容千不晓得衣白雪此刻心中作何念想,他只能听见院落外花沉池那气定神闲的脚步声,如此拖延下去,自己的雪哥哥定会叫那花沉池占尽便宜,赶忙出声提醒,“雪哥哥,那花木头要回来了。”
衣白雪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都是男人,为何在意这些?”
慕容千竟有些无言以对,确然是他心思不正,才会想些有的没的,可不能保证那花沉池在这方面也是个正人君子,万一他似那折子戏中演的,是个深藏不露的断袖,雪哥哥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慕容千心下焦急,却又无可奈何,谁让衣白雪这方面的天资似乎都长到了自己身上,自己一个做弟弟的,难道还要去与兄长解释何为断袖吗?
第27章 骗局
衣白雪将束发的白纱扯了,一袭青丝滑过雪白却又伤痕累累的肌肤,仿若一滴雨水落入山谷间最深最静的幽潭,凭空惹出一圈涟漪,开门声戛然而止,药箱跌落在地,将里头的瓶瓶罐罐摔碎了十之五六。
花沉池俯下身去收拾这满地狼藉,衣白雪拿起笤帚要来帮忙,花沉池只接过笤帚,背过身不去看衣白雪,“这里头不全是医人的药,你沐浴便是,交由我来打扫便好。”
衣白雪望了望那堆形色各异的药粉,只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怜了这些济世灵药,还没派上用场便一命呜呼。”
入水声响起,屏风后传来衣白雪自在的小曲声,花沉池转过身来,目光恰与慕容千撞上,二人对视片刻,半晌无言。
窗外是风吹过假山的哀嚎呼啸,慕容千抬手合上窗户便翻身躺下了,他年纪虽小,却因那段不甚愉快的童年而较同龄人更加通晓世故,也因看了四年的折子戏文而比衣白雪更懂人世间的男女情爱。
许多次,他都有机会将这些故事复述给目不识丁的衣白雪,可他却未有这般做,只因他怕衣白雪开窍后便会被旁人抢走,而能被衣白雪看上之人定然十分优秀,仅凭现在的自己是断然抢夺不过的。
所以他要赶紧离开。
他要暂时放弃他的雪哥哥。
一直被衣白雪保护着,是注定无法成长的。
花沉池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再回屋时,衣白雪恰穿着新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来,湿漉漉的长发晕湿大片布料,还在不住往下滴水,瞧见花沉池回来,便一面擦着头发一面朝他走去,“兰儿找着了么?”
花沉池与衣白雪错身而过,走到茶几前去寻盛面的黑釉碗,衣白雪猜出他大抵要寻什么,便指着窗台下的水桶道,“碗的话,我给泡水里了。”
花沉池顺着衣白雪的指引望了望那木桶,也不再过去,反而盯着衣白雪的眼睛认真道,“兰儿死了。”
话音刚落,慕容千从榻上坐起,却因起身过猛扯到伤口,惨叫了一声便又歪倒在被窝中,却仍挣扎着问询,“怎会死了?何时死的?”
衣白雪赶忙过去将慕容千扶起,替他好生检查了一遍右手,“伤处又流血了......”
花沉池在药箱中翻找片刻,翻出一卷白纱和一瓶子药粉,走到榻边为慕容千重新包扎,“人是在水缸中找着的,死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尸首少了只胳膊,眼下仍不知去处......”
说着便又看向那个泡碗的木桶,衣白雪与慕容千一并看去,后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双眼难以置信,“方才那碗面里的肉?”
花沉池也不言语,只认真地处理着慕容千的伤口,衣白雪却皱了皱眉,起身走开了。
慕容千望着衣白雪的背影,回想起了那个吃人的梦境和梦境中吃枕头的小姑娘,鲜血淋漓的软肉染红唇齿的场面委实算不得美好,可这样的画面却充斥着衣白雪的童年。他细想了想,竟觉得有一丝反胃,深呼吸许久才捂着嘴止住了呕吐的冲动。
衣白雪狠狠地锤了一拳墙壁,墙壁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