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便已不在《生死簿》上了。”
“不论见鬼还是遇神,你的命数已同他的神格交织在了一起,往后的遭遇也再不可能以人类的规矩衡量。事已至此,你逃也逃不得,除非你就在此时此地自刎,回你该回的地方,否则便只能作为一个异数活下去......”
“我今次寻你来的目的,也不过是想给你提个醒......”
“你已经不再是个纯粹的‘人’了。”
衣轻尘哑口无言,他认真品味了几番真真话里的意思,竟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那我该怎么做?”真真便从面前的古琴上拿起一个竹筒,竹筒里头是百十根竹签,她放在手头晃了晃,递给衣轻尘,“每根签上都标着一道机缘,接下来究竟该如何作为,让命数决定。”
衣轻尘接过竹筒晃了晃,其中一根竹签落到脚边,拾起后看了看,惊觉上头竟是无字。思索片刻,恍然这东西玄乎的很,自己没有这个悟性,可能盯上一辈子也盯不出字来,便干脆递给了真真。真真接过后看了半晌,沉吟道,“‘不可’......”片刻后,抬眼看向衣轻尘,“接下来我所说的话,望你听清......”
“‘不可于长夜独行,不可携枯骨游离,不可割己肉喂鹰,不可归故里长情’。”
说罢,不欲多言,将手搭在了古琴上,轻轻撩动一根琴弦,曲子的韵律便被打乱了。周遭的黑暗扭曲着,脚下的支撑也凭空消失了,身躯下坠之际,衣轻尘似隐约听见了四个人的说话声。
一道声音温润清朗,他似在渭城的风雨中听过,“真真,你说的未免晦涩了些,他可能听懂?”
第二道说话声是真真的,她淡淡地叹了口气,解释道,“并非我不愿直言,而是有些话说的透了,命数便会于冥冥中悄然改写,届时走向皆不在你我掌控之中,岂不更加为难?”
第三道说话声稍显沉稳,夹带着一丝笑意,只能是那弹琴织梦的貘了,“你下次送客时能否客气些?还有,待我的琴好些,你刚拨的那下当真伤弦......”
而最后一道声音,衣轻尘最是熟悉不过,那是厌喜的声音,“如此,当真能够瞒天过海?”
真真闻言叹了一声,“能不能成我不知晓,不过就连太子殿下都懂得牵挂人了......顽石上既已开出了这树桃花,想来天河之水逆流,四季轮回错乱都将近了,改写他的命数也不是全无可能......”
“届时若我当真失了计策,便是去求一求那人也无妨......听闻他近年来收了位学生,与衣白雪倒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应是很乐意插手这件事的......”
......他?
是谁?
衣轻尘从床榻上悠悠转醒,窗外的街市依旧人声鼎沸,黄昏的暖阳照入屋内,映在衣轻尘的脸上,他盘腿而坐,恍惚了片刻,将梦中境遇梳理了一遍又一遍,越发不晓得究竟方才是梦,还是眼下是梦。
他将真真的叮嘱在心中过了一遍,越想越是糊涂,越想越是荒唐,最后竟兀自笑了出声。
恰逢沈老板端着酒壶路过,听见屋内动静,顺手推开房门,便瞧见衣轻尘坐在榻上傻笑的模样,面露不解,“你小子做春梦了?”衣轻尘咳了一声,半澄清半掩饰道,“梦见了几位神明在讨论如何救一位凡人的命。
“神明从来法力无边,诛杀妖魔皆不在话下,偏偏对上人时,反倒会束手束脚的,当真有些好笑。”
沈老板将信将疑,不欲追问,只丢给衣轻尘一袋银钱,指了指门口的蝎子酒道,“一会儿有客人上门取酒,你在屋中不大方便,去外头逛逛,顺带买些饭食回来吧。”
衣轻尘掂了掂手中的钱袋,觉得沈老板是个很自来熟的人,竟能随便使唤才见面不久的自己,还舍得交给自己这般多银钱,想来此人多半也不如何看重钱财。不过最让衣轻尘在意的还是那个上门取酒的客人,竟是连自己呆在屋中都不应允,想来牌面应是很大了。
然衣轻尘作为一介外人,并不打算深究沈老板的私事,领了银钱便出门去了。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整座灵山都笼在暖黄色的烛光之中,衣轻尘并不如何熟悉灵山镇集的布局,胡乱瞎逛起来,偶尔看到些稀奇古怪的药材会逮住摊主问问效用,听见有人叫价砍价也会忍不住驻足观望,一来二去耽误了不少时辰。
等他买到饭食时,日头已彻底沉入了山中,天幕缀着星子,一轮明月自沈老板所在的“百无医”楼上升起,衣轻尘乘月色而归,恍然想起梦中真真的点提,“不可于长夜独行。”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路人,觉着眼下身畔人数众多,应算不得独行,便心安理得地哼起了五音不全的小曲。
待到离“百无医”楼稍近了些,视野尽头,一个披着黑色狐裘的华袍男子携下人从楼内走出,他面上覆着一张古怪的面具,手中捏着把折扇,回身与沈老板低语了几句,便“哗”一声打开扇面,摇晃着折扇离开了。
衣轻尘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感慨又是一位富贵人家。三两步走回沈老板跟前,沈老板瞧见衣轻尘,并未提起方才那客人之事,只将身子稍侧了侧,给衣轻尘让出了条道来,衣轻尘挤进屋子,沈老板便将大门合上落锁,走回柜台旁,取一盏油灯。
衣轻尘将买来的三菜一汤摊开在柜台上,沈老板大致看了看,夸赞了一番衣轻尘挑菜的眼光,衣轻尘便佐着饭食,与沈老板说了些关于柳师父的事,并言明自己此番前往灵山乃是为重病不治的家师寻药,无论此番能否寻得良药,终不负此行。
沈老板听罢,看着衣轻尘的眼神也有了些变化,不禁感慨,“往常来此地寻药之人多为四种,一则为己病求药,一则为亲人求药,一则为钱财求药,一则闲来没事求药,这第二类人啊通常是最惨的......替人求药,那被替之人已失了来此的能力,严重程度可想而知,若非求得仙药而返,又怎能医得了呢?你莫怪我说话直,你那师父的病,你心里怕也有数了吧?”
虽然知晓沈老板说的是实话,可一想到柳师父卧病在床奄奄一息还要为渭城着想的场面,衣轻尘心中便很不是滋味,“他老人家年轻时曾在苗疆遇险,毁了一双腿脚,顽毒淤积体内未有拔除,加之日积月累的辛勤疲累,又不惜耗费所有精力驱动偃甲止住水患......一时间所有病痛统统爆发开来.....我约莫是能猜到结果的,但终归要试上一试,许能救回来呢?”
沈老板闻言却皱了皱眉,夹菜的筷子也顿在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