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柳南絮失踪，洛耳背上骂名的整整一百个年头。

他只是途经此地，却不想在第三道与第二道结界中，还有不少人在苟延残喘着 ，试图与天命搏斗，拼死挣回一道生机来。

这里的人自相残杀，易子而食，全都像是红了眼的怪物，比嗜血的妖异还要可怕。柳青元不禁记起自己与柳南絮在北荒时，总是被人欺辱，甚至还有人把他们丢尽了结界中去喂养不开化的妖异。

柳青元也不知为何，那日他眼睁睁看着这些已经疯癫的人自相残杀，被妖异撕咬，直到最后都没能让他将剑拔出一分。

这些人拼命挣扎，但上天是不会怜悯这样以他人性命来拯救自己的人的。然而在他要离开时，却意外地发现，还真有人将这线生机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那是个十二岁的少年，面色苍白，全身上下布满伤痕，神情却坚定凶悍，死死地扣紧手中的柴刀，似乎这北荒的妖异，都能被他一刀刀斩杀。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喻生。”

——

那是喻生第一次见到祝玄，一时竟有些羡慕起来，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干净无瑕的人。

他低头回想着自己的过去，全身上下，从内到外，日日有洗不尽的肮脏血迹。

那日，祝玄对他伸出手，一双黑白分明揉着微光的眼睛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说：

“我叫祝玄，是你的师兄，这里是天门山，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祝玄大小就闹腾，但胜在机灵，让不少长老们都说，这孩子不像是柳青元的弟子，倒得了不少梅三千当年的几分真传。

何况这人总爱捉弄喻生，起先喻生只会咬牙忍过去，再在心里痛骂一声：“幼稚！！”便好，可后来也不知是哪一年，喻生像是顿悟般，扭转局势，将祝玄牢牢地控在了手掌心。

但他的捉弄大概是太无趣，祝玄心大，基本都没往心里去过，但是喻生却乐此不疲，他倒觉着有趣得很。

他会借口查看祝玄背后咒印，随即偷偷摸摸去用指尖触摸祝玄白皙的肌肤和那凸起狰狞的疤痕。他会借口让祝玄喝药，而在日日清晨便可以闯入祝玄的房间，还能在每天的一开始，就能与祝玄说上第一句话。

有时喻生也会觉着自己稍微过火了，他会在练剑时突然靠近，在祝玄来不及收手时不顾危险揽住祝玄的腰，事后不过是一顿数落，就是这喋喋不休的数落，他都听得眼角含笑。

他喜欢祝玄，是那种想要吻他，想要拥抱他，想要得到同种心意回报的喜欢。他更想要祝玄明白，不过几番暗示后，喻生决定暂时缓缓，反正人就在他身边，也跑不了。

祝玄是跑不了，可他死了，或是离开了。喻生几乎要耗尽灵力散去修为，才在太古至今的长河中，找到了一线希望。

他不甘心，明明自己还没能说出口。

——

祝玄重获新生后，逐渐接受了自己如今只是个十几岁凡人少年的事实，实际有无修为都不介意，他始终在意的，反倒是自己总是要仰头去看喻生。

“上一世在十七岁停了一百年，倒好，旁人都以为我才是你的师弟，这会儿更好，像你的徒弟！”

喻生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看了看祝玄的身形，两只手从臂下一捞，把人举起来与自己平视，随后拼命忍住笑安慰道：

“别心急，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兄，何况如今和当年没什么差别，我看得惯。而且师兄啊，你还会长高啊。”

祝玄一只手“啪”地拍上喻生的后颈，眯起眼睛道:

“师弟，你方才，是不是想笑。”

喻生终于没能忍住，直接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