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全是好剑。用不顺手或是用坏了，换就是。

低等龙凤堵在外窟自相残杀，高等龙凤还在讲究礼义廉耻。他们对神剑名义上的主人提出建议：“王上当初以‘宝剑赠英雄’之言召集我等，想来是想把此剑赠与一位真正的英雄。如今已过几日，王上应当对我等了解不少。不知楼兰王认为，我等谁人堪称英雄呢？”

楼兰国人数稀少，虽为王上，但平日出行多带一两个侍卫都觉得会引起王宫用人的捉襟见肘。所以楼兰王还真没见过这样人多势众的阵仗，他强自端出平日上朝的高贵范：“你们中原不是有言‘知人知面不知心’吗？本王不过与你们相处几日，怎么看得清你们的本质呢？不过嘛……既然是神剑，自当赠与剑法最好的活人——”

就像是听到什么命令，“活人”二字一出，高等龙凤们纷纷丢下了矜持与顾虑，一时间混战一团。

楼兰王被护卫挡在身后，一脸茫然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战场，不明白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让这群中原人一下子变了脸。

但他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其实不是混战，而是有规律的杀戮——这是一场专门针对剑客的杀戮。

“剑法最好的活人……两个条件，一要剑法，而要活人。”不知什么时候挪到封不摧身边的穆晨钟抱臂哂笑，“这个楼兰王身上向来一股商人逐利的铜臭味儿，从来只会打哈哈，一面讨好中原，一面与西域各国一起义愤填膺，两边儿谁也不得罪。什么时候也会这么简单明了的说条件了？连‘活人’这么渗人的词儿也说得出口了。”

綦玉皱眉思索道：“或许他的本意并非如此。据我了解，楼兰王并不热衷于中原文化，方才那一席话却极为靠近中原官话的用语习惯，应该是临时学习。”

穆晨钟向来不会错过与綦玉搭话的机会，他摸着下巴，做出一个认真思考的动作：“你是说，他其实还是只想打哈哈？但是因为中原与西域的文化差异，所以出了差错？”

綦玉没有理他，直接转向封不摧，半低着头说：“楼兰王的本意应该是……”

封不摧挥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他当然明白这个大腹便便的商人不会就这样转性。

楼兰王的“活人”本是用来表达“当世之人”，落在其他人耳里，却成了冲锋的号角、屠杀的理由。

封不摧没有武功，身上也没有携带剑，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但是綦玉和穆晨钟则不同。

剑道向来是君子之道，綦玉一直都是君子端方的模样，用剑并不稀奇。但这个时候却惹来了杀身之祸。但他身为“十三棋”之首，武功高超，何况还有穆晨钟保护。

穆晨钟从来就没有老实的时候，哪怕在这种时候一张嘴也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很快，那些原本落在綦玉身上的攻击全部都转移到了穆晨钟身上。

一旁看着的封不摧暗自为这超能拉仇恨值的贱叹服。

突然，他袖中的幽冥火动了一下，脑海里随即浮现出一个虚无的声音：“为什么？”

灵魂相连，让封不摧立即明白幽冥火的意思。他刚想回答，就感觉到灵魂上的颠倒与拉扯。

这样的感觉持续了一会儿，又突然间消失。

灵魂重新平静下来。

幽冥火保持安静。

混战依旧僵持。

一切都没什么两样，就好像刚才失去的三十秒只是封不摧一个人的幻觉。

但封不摧知道那不是。在那样极端的痛苦中，他依旧竭力保持着清醒。

视觉的扭曲让他看不清其他，却看得清他自己。

他看见，“他”轻轻地拍了拍袖摆，极为温柔地小声道：“因为他爱他。”

“什么是爱？”

“我以后会教你的。”

那个笑容，封不摧曾经见到阮矜言露出过。那一次他只品出宠溺。

但是这次，他发现，宠溺之下还隐藏着其他东西。

那是远超主仆情谊的东西。

幽冥火（十）

突如其来的失控让封不摧本能的察觉到危险。但是更危险的是，一柄朝他直直砍过来的大刀。

那个攻击他的人已经杀红了眼，反而爆发出异常的战力，一时间速度快得让就在封不摧身边护卫的綦玉都来不及反应。

封不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冷眼看着那柄即将触及他额头的大刀，然后他抬了抬手。

一缕黑白二色相互交缠的火苗像一根长舌一样从封不摧指尖蹿出，身形敏捷的裹上了刀刃，让刀客的手臂无法再前进一步。

幽冥火本是没有温度的，所有丧生于幽冥火之下的人，并非是被烧死的，而只是被吃掉了而已。

但这把刀就像是遇到了温度极高的火焰一样，在触及幽冥火的一瞬就有铁水顺着刀刃流下去。不过几息，就融化得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刀柄。

终于来了。

封不摧叹口气。尽管早就知道肯定会有这样一幕发生，但是当它真正来临时，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那个陪着幽冥火一路杀到西域来的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他。

所以封不摧也就不明白，他初见幽冥火时，它的作风本是一口吞，可什么时候这个一天只会嚷嚷饿的单纯小火苗也会耍些小把戏来戏弄猎物了？

空气中有片刻的静谧。一个大活人被黑白二色的火焰烧得凭空消失——这样诡异的力量值得让任何人都表现出震惊。而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人本身又是群居动物，所以当封不摧看见这些人根本就不用商量就将攻击全部转移到他身上来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轮拉仇恨值，原来我才是第一。真是……白佩服穆晨钟了。”封不摧摇摇头，一边做好戏精附体的准备。

铺天盖地的黑色火焰，成为了无数人死前的梦魇。

吞噬过无数天材地宝的幽冥火已经长成了连封不摧都要惊叹的地步，尽管他已经看过一次它的杀戮。

这一次和阮家的那一次有着绝对的不同。在阮家，幽冥火因为饥饿所以来者不拒、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但这一次，它不是为了食物，而是为了享乐。

它把猎物逼进角落，只留给他们一个黑色的世界。任他们在代表死亡的黑色围墙里苦苦挣扎，看着这些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涕泪俱下，却丝毫不会同情。它不再简单地把它们一口吞下，而是在从精神上将他们击溃，让他们自寻死路。

一旁看着的封不摧有些疑惑：如果这就是幽冥火的本性，那么作为极为宠溺它的、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阮矜言，是该乐见其成呢？还是强行干预呢？

幽冥火已经生了灵智，能判断出谁是敌谁是友。所以尽管窟内一片混乱，它还是把綦玉和穆晨钟护得好好的。虽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