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叙旧吗?”身子虽还半躺在地上,视线却移向一个方向。
胡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恰好见李佑之含笑向她走来。
她看了渊止一眼,对方伤势严重,无法动弹。在李佑之到达之前,她召出一个飞行法器,扶渊止坐进去,然后才扭头对李佑之说话:“佑之,方才多谢你提醒。”
“仙子不需客气。”李佑之向渊止行了一礼,才回胡桃的话。
胡桃点点头,继续道:“师尊伤势有些重,我想先带他回天衍宗,”视线朝不远处正在观察魔将尸骸的那几位修士扫了一眼,“便不向众位前辈辞别,请你代为转告一声,恕我不敬,不能当面致谢之罪。”
那些修士最后出手,算是救了渊止一命。但如果他们肯和渊止联手,从一开始就合力围攻魔将,渊止何至于受这样的伤?思及此处,她就无法诚心向他们致谢。
如今任务已经完成,她也不必同他们虚与委蛇。
李佑之神色微变:“你这就要走了吗?”
胡桃点点头,提起一只脚,准备踏上飞行法器。
“别走!”李佑之如今被师尊拘在身旁亲自传授功法,想去找她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如今好不容易见她一次,她竟就要走了。
他心中一急,便伸手去拉她。
前几次见面,李佑之都听话,同她保持距离,所以胡桃根本没想到他会来拉自己。反应过来后想要躲开,李佑之的指尖已碰到她的皮肤。
一股恐惧感袭上心头,体内的金丹无声无息化为齑粉,灵魂仿佛被什么扼住了……
忽然,一股熟悉的力量抓住她,在她身上撕开一道口!她急忙顺着缝隙逃出去。眼前景象一变,再看时,她已置身一个青雾缭绕的空间。
渊止原本坐在飞行法器中,李佑之伸手时,他心中突然涌起不安,不待细想,他已迅速分出一缕神识冲进胡桃体内,可是——
“怎么会这样……”李佑之看着自己的手指,震惊而迷茫。
胡桃躺在他的脚边,身体僵硬,身上没有一丝灵气波动,已经失去生机。
渊止惨白的面孔瞬间被巨大的愤怒扭曲。暴虐的威压在空气中炸开,顿时引起远处几位元婴修士的注意,不待他们赶过来,李佑之七窍溢出鲜血,缓缓倒在地上。
在失去知觉前,他看见渊止从飞行法器上暴起,天空瞬间乌云密布……
天衍宗凌云峰渊止尊者座下九弟子持盈仙子,在五宗剿灭魔将一战中,不幸殒落。
*** ***
李佑之从后山出来,走上一条无人的小径,手里捏着一枚玉简。
如果有人仔细看那枚玉简,会惊奇地发现青色的玉石内部,隐隐有一团黑雾在翻腾。
最后再回头看了那座山一眼,背后是玄天剑宗的禁地,里面埋藏了许多远古的秘密。
他将玉简凑到眼前,阳光下,那团黑雾仿佛亢奋起来,剧烈翻腾,引得玉简颤动起来。
重塑肉身。
他面色沉静,眼中闪过莫名的兴奋。只要能让那人活过来,助你一次又何妨?
白光一闪,玉简已被收起。
换上谦逊恭谨的表情,李佑之大步朝山下走去。
*** ***
齐云殿。
一名青衣女子正在殿内慢慢踱步。
她姿容秀丽,神情却木然,唯有一双眼睛稍显灵动。她似乎许久不曾走路,摆臂抬腿的姿势无比僵硬。
走了一会儿,胡桃气喘吁吁坐下。
炼制的身体跟真正的肉身完全没法比,不能修炼就罢了,连做几个动作都这么难。
才坐了一会儿,突然身体一晃,悬到空中。
渊止一双手臂稳稳抱起她,朝一个灵石堆砌的阵法走去。
“才出去说了几句话,你就乱跑。”他把她放到阵中,无奈说道。
脚才沾地,胡桃体内灌入灵气,顿时舒服起来,表情动作也与常人无异,再没有僵硬之感。
胡桃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顺手拿起一块灵石啃了一口,才满不在乎道:“在这里过得太舒服,想出阵找点虐,感受下不同的自己。”
渊止失笑。
随即想起什么,渐渐敛了笑意。
他将胡桃手上那块略显暗淡的灵石拿掉,重新塞了一块灵气充盈的给她:“我已经找到更好的材料,过两月便为你炼制一副新的身体。”
胡桃停下咀嚼的动作,垂眼道:“不必了,这具就很好。”
三十年前,李佑之碰了她一下,引来天道的诛杀。她的肉身当场死亡,幸亏渊止及时扯出她的灵魂藏在自己识海当中,才让她躲过一劫。
之后又设法炼制傀儡,让她的灵魂得以寄居。
身体的材质越好,她当然住得更舒服,这些年,她也陆陆续续换了几次身体。
只是,这次真的没必要了。
因为,她脑子的系统倒计时显示,再有两天,她就可以脱离这个世界。
渊止不知道其中关节,以为她只是嫌麻烦,因此也没太在意。
他摸了摸正在嗑灵石的胡桃,承诺道:“换了新身体,你以后就可以在外面多走些,也不必再吃这么多灵石了。”
胡桃没有看他,也没回答,只是低着头“嗯”了一声。
那天渊止眼睁睁看着她肉身死亡。他本就重伤,还受了魔气侵袭,暴怒之下体内灵气突然失控乱窜。虽然旁边那几位元婴大能及时助他压制,但终究还是伤着了,此生恐怕止步元婴后期,无望再进一步。
虽说近万年来大部分元婴修士最终也就到元婴中期,少数能到元婴后期,只偶尔几个进入化神期,渊止即便没有伤到根基,也未必就能进阶。
但努力后无法得到,和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两者区别还是很大的。
斩断了渊止进阶的可能,对此,胡桃很自责。
这天,胡桃照旧坐在阵中。渊止在一旁钻研新得的炼器注本,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
还有十分钟。
胡桃看了一眼倒计时。
“你过来一下。”她突然从阵中站起来,对着渊止喊道。
渊止立刻放下皮质的卷轴,走到胡桃身边,一脸关切:“怎么了?”
胡桃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突然,她上前一步抱住他:“渊止,谢谢你。”声音真诚,语气恳切。
渊止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面色沉下来,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腰,不确定地问:“你想做什么?”
“我要走了。”她说。
“我不许!”他的面孔染上一丝怒意。
“留在这里的话,我会死的。”她小声说。
听到这句,渊止想起那日的情形,怔了一下。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终究忍不住问出口。他可以不在乎她的来历、目的,只要她留下。可她竟不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