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机场开始,他就一直跟个神经病差不多。他回到家,里面除了冰凉就是空荡,洗完澡倒在床上,有人按门铃,几家固定的店又送来了目录,他随便划拉,不自觉又替谢逾时订下许多衣服,他异常暴躁,把目录扔回工作人员手里,可能是他脸色太难看,对方一行人几乎是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晚上吃了安眠药早早休息,结果睡眠培养得很失败,谢逾时的电话打过来,所有情绪都像是有了出口,他知道自己语气有多差,也知道他是多么骄傲的人,理所当然被挂了电话,他不死心又拨过去,在这过程里有种瞬间释放的快感,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得去看心理医生去吃帕罗西汀了,但还是拧着一股劲自己消化忍耐。 他没想到他还会回来,在门卫打电话告诉他这种“惊喜”的时候几乎要笑出眼泪,给逗的,但依言拿望远镜真的见到那辆他常坐的车时又一下子消了声。他掐着点去开门,谢逾时上来的速度他都能给大概计算出来,果不其然见到他,永远英俊永远潇洒永远自在的样子,刀裁般的眉宇下那双眼睛黑得异常深邃,开玩笑的模样都优雅得过份,他回来,笑得好像他们从未分开,也好像在说没有你我过得更好。 他明白谢逾时是那种人,表面上温柔体贴,永远耐心倾听并且尊重别人的意愿,但实际上一切都只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总能让事情朝他想要的方向发展,三年婚姻,他让他由最开始的不甘不愿到后来的心甘情愿,做遍了所有他曾经觉得他八辈子都不会做的事。 结婚前他们去的大部分地方都让他不敢往下看,他恐高,这种毛病放女人身上是可爱,放男人身上是羞耻,从小到大发现他这个毛病的人不多,发现了的人无一不哈哈大笑,谢逾时不笑他,只闷不做声带他过吊桥、走玻璃栈道、去空中楼阁一样的餐厅,甚至还在酒店天台无边框游泳池里做-爱。 他惊恐慌乱的样子似乎总能取悦谢逾时,他在吊桥上放开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在他定在原地僵硬得一动不动的时候突然拿出照相机对他说:“快点笑一个,笑一个了我才过去。” 他笑,谢逾时嫌不自然,又加要求,“手在下巴那儿支着,像花儿一样笑。” 他想活捉谢逾时然后把他掐死,于是勉强往前走了两步,然而背后几秒之内就冒出了大片冷汗,他在腿开始发软之前被他抱住,听到他说:“哎呀还是没忍住,一见我家北北脸变白就忍不住飞奔到他身边怎么办,我一定是没救了。” 他差点没在吊桥上把谢逾时勒死,谢逾时被他箍得几乎喘不过气,哄他,“放松点好吗,我不会离开你的。” 黎以北眼前开始发昏,许多喜怒哀乐的片段都像钉子一样钉进他心口,他在过道上漫无目的地晃悠,有些模糊的视线里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是朝他走过来,接住了他因为高烧而软倒的身体。 黎以东下班后接了一个电话重新赶回医院,他的病人由于术后并发症又进了手术室,他赶过来主刀。结束后摘掉口罩,洗手的时候有个同事过来对他说:“以东,刚刚有人说你弟弟进了医院。” 他一顿,问清楚地方后过去,敲门,谢逾时在里面,微阖着眼睛,低声让他进来。黎以东见他突然轻声咳嗽,很轻很轻,像是一说话喉咙有些不舒服,他伸手松了一下领带,雪白挺括的衬衫领裹着他一截脖子,领口随着他的动作稍微散开,喉结微动,然后里面的痕迹若隐若现。 黎以北喜欢抓咬谢逾时的脖子,黎以东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一点的。他移开目光,一边检查黎以北的情况一边对他说:“不然你去里边的床上躺一会儿,我来看着就行了。” 谢逾时直接起身往外走,黎以北蓦地睁开眼睛,“你去哪儿?” 谢逾时顿都没顿,黎以北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反手带上了门。黎以北试图起身去追,结果黎以东一手拉上百叶窗,隔开外面谢逾时的背影,一手又按住黎以北乱动的手背,“仔细漏针。” 黎以北拍开他的手,语气冰凉,“你出去。” 黎以东慢悠悠问:“还在生我气?”他看着输液袋里的最后一点液体慢慢流尽,轻轻把针头拔了,然后拿棉签往黎以北手上按好,“你究竟哪儿来那么多气生,严苛在那边生死不明,他还在这儿守到你挂完点滴,你还想他怎么样?是不是还需要我来提醒你你俩已经离婚了?我编了个一戳就破的谎话激你回来,你觉得被耍了是吗?你以为我想耍你?你想在那种穷乡僻壤里呆一个冬天好叫谁担忧得心碎?你今年多大了?你任性的时候能不能偶尔想一下适可而止?” 黎以北冲他吼,模样瞧着很有些激动,“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懂,你知道,你懂,然后你的男朋友你的爱人都同样选择离开你,季揭是逾时也是,你有想过原因吗?他们刚开始都是那样爱你,给你伤害他们的权力,然后你真的肆无忌惮用了,你现在这样是自作自受你明白吗?活该他不爱你了。” 黎以北显然被他刺激得不轻,从病床上朝他扑过来的样子歇斯底里。 黎以东也觉得自己有些过火了,黎以北和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聊天说话,人在成家立业后不仅是生活圈子,重心也随之改变,黎以北是家里的幺儿,母亲极尽宠爱之能事,父亲对他们两个期望都挺高,谈不上什么偏心与否,而他们的关系和普通兄弟一样,不好不坏,有摩擦也有相互关心。 但他从不会像这样,把赤-裸裸的事实,或者说他眼里的事实,这样不加包装地扔给他,还带有一种丢炸弹的架势。 黎以北还生着病,这样对待一个病人更不是一个医生该做的,他手忙脚乱按住弟弟,喊护士进来一起给他打镇定剂,他跟他道歉,“以北对不起,哥哥不是故意的,你冷静点好吗?” 黎以北挣扎得相当厉害,像是身上某个开关被拧开了,情绪山洪一样爆发出来,黎以东一个人几乎快要被他给掀开。不知什么时候谢逾时又重新回到这里,他拉开他制着黎以北的手,自己伸手抱住他,在怀里的人伤心得哭泣的眼睛上轻吻,喊,“北北,北北。”他的声音像是带有魔力,黎以北很快停止闹腾,伸手揪住谢逾时背后的衣服,脑袋埋在他颈窝里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谢逾时明显感觉自己的心针扎般地疼,这种疼不受他掌管不受他支配,在每个黎以北难过的时刻都像要他命似的侵袭而来,许多日夜他痛恨这种一败涂地。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黎以东示意周围尴尬无措的医护人员和他一起离开。 “别嚎了,很难听。”只剩他们两个后,谢逾时捏着黎以北的下颌把他的脸抬起来,用手帕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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