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那时的欢愉半分。
可顾大人还是呆在祥瑞家不肯离开。他不是玩物丧志的人,他敢架空了自己的司令部,只留张显宗这个隐患掌控全局,一则他知道文县最近都会风平浪静,二则他等的那个日子快来了——记忆里也就是再过几天,丁大头会趁他在祥瑞家大醉时,带着残党偷袭文县,而他会在这场仗里彻底消灭丁大头。
他是从丁大头手里抢来的文县,当然一直视丁大头为最大的隐患,一日不斩草除根就一日心下难安。所以上辈子丁大头这么打过来,他几乎出动了大半个军队围剿,最后却发现丁大头这回突袭纯属垂死挣扎,带的那点残兵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他作为死过一次的人固然知道丁大头已经不足为惧,然而现在文县里其他人,包括张显宗在内,应该都仍以为丁大头是最能与他顾司令抗衡的一股势力。
如果张显宗想在和上辈子同样的时间点背叛他,现在怎样也该有所行动了。可他在祥瑞家住了这么久,张显宗在司令部里的手脚依然干干净净,没见有什么小动作,顾玄武简直都要怀疑,张显宗的手段是不是高明到他即使早有防备还是无法发现倪端的程度。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让张显宗接管了司令部,就是想看看在丁大头杀回来的时候,张显宗会如何应对。
他想看看张显宗会如何抉择。
在等丁大头的时候,顾玄武就安心在祥瑞家思考着另一个问题:到底是哪里不对。
顾玄武的直觉向来很准,他知道他在祥瑞身上发现的这种违和感一定是真切存在的。
上辈子他并非一直腻在祥瑞这里,最多三五天来一趟,而且来时大多会醉到不省人事。人在醉酒的时候记性总是不大好的,也是前不久张显宗来过之后,他才想起来,上辈子那个时候,张显宗也是来过的,对话内容似乎和这辈子差不多,无非也是替姨太太们来探查情况。
顾玄武和张显宗说过那么多话,没必要每一句都记得,至于这点事忘不忘也没什么紧要。
他只是刚好这时想起来了而已,就好像小时候突然在旧衣服里翻到了遗忘的铜钱。
但这件事提醒了顾玄武,顾玄武觉得自己之所以会有违和感,一定是因为他忘记了一些事情。
日子在顾大人不得其解中慢慢流淌,直到丁大头要来偷袭文县的前几天,张显宗过来敲开了祥瑞的门。
张显宗只带了两个人,阵势不大,可气场就把祥瑞吓得腿软。所以他叫祥瑞滚,祥瑞立刻就乖乖躲到其他房间不敢出来了。
张显宗叫警卫守在外面,自己进去找顾玄武,一推门就是满屋子的酒味,熏得他鼻子难受。他用脚拨开一地狼藉,看见大醉不醒的顾玄武果然躺在地上昏着,便蹲在顾玄武身边轻轻推了推他:“司令?”
顾玄武是喝了点酒,但他还算清醒。他依着自己的人设倒在地上装睡,张显宗又推了推他:“司令,有正事。”
顾玄武还是没反应。见真的唤不醒,张显宗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站起来使劲踹了顾玄武两下:“又他妈醉成这样?”
顾玄武第一反应就是:我艹?!
他一直以为张显宗起码现下对他还是恭恭敬敬的,没想到这小子果然不是好东西,这就露出真面目了!他认识张显宗这么多年,怎么没发现这狗曰的原来是这种性格?
顾玄武气得额间青筋凸起,回手照张显宗腿上一拳:“滚,别烦老子。”
张显宗一愣,立刻又蹲下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语气温顺道:“司令,在文县附近发现了丁大头的踪迹。”
顾玄武暗暗一惊,不得不睁开眼:“……你说啥?”
估摸是觉得顾玄武酒没醒,头脑不灵光,张显宗一字一字说得清晰:“看着人不多,应该是想做最后一搏——这是个斩草除根的好机会。”
顾玄武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那一脸不悦的模样,就着一屋子酒气,倒不用装,看着就像个酩酊大醉的人。
他是真的心里烦躁。房间闷热,他解了几颗上衣扣子,蹙眉想:丁大头还没打进来,他们已经先一步发现了对方的踪迹,上辈子是这个流程吗?
而且看张显宗的态度,好像是真想把丁大头灭得九族都不剩。
这辈子张显宗就这样老实了吗?为什么?
顾玄武给自己满了杯酒:“那你他妈不赶快带人去抓,还来这儿问我?”
张显宗有点无语:“您是文县的司令。”
你他妈踹我的时候拿我当司令了?顾玄武正想骂,打量一番张显宗,发现对方和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有点不一样,想了会儿才想起来,原来是石膏卸了:“你胳膊好了啊?”
都过去一个多月了,石膏当然已经卸了。张显宗想了想开口:“司令成日在这儿快活,不知道日子过了多久也是正常的。不怪丁大头想趁虚而入,现在这样,想杀您太容易了。”
司令官在小倌家里鬼混这么久,作为参谋长有些微词是自然的。顾玄武一笑置之:“也就你一个人能轻易进这屋子里来,你还想杀我不成?”
张显宗没有接话,静静看着他。顾玄武的笑意没等收回去,猛地又愣住。
——还能是你想杀我不成?
——想啊。
真是恨不得杀了你。
顾玄武觉得自己脑中一片迷蒙,又是一片清明。
他知道自己忘了一些事情。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拽着张显宗的衣领拉近自己,喃喃道:“张显宗,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两个人离得太近,以至于他嘴里的酒气全数扑到张显宗脸上,而张显宗沉默许久,弯着嘴角笑起来:“司令问的什么呢?”
顾玄武一点点皱起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是想问上辈子的张显宗,还是这辈子的张显宗。
他慢慢松开手,两个人刚拉开一些距离,张显宗忽然又将彼此拉近——
“司令忘了什么?”
他说着,俯身吻了过去。
☆、第十二章
顾大人喝了酒,但是他没醉。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张显宗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彼此的嘴唇相接在一起,是一个蜻蜓点水般清淡的吻,然后张显宗抽身坐回去,面色平静地望着他。
顾大人愣在那里,只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些事,觉得自己又想起了一些事。
比如说,上辈子祥瑞就死在了他杀死丁大头的隔天。
那个让他气愤到名字也不屑问就直接毙了的男人,趁文县动乱未平杀了祥瑞,所以他最后一次和祥瑞亲靐热,就是在丁大头打进来的前一晚。
那晚的记忆非常模糊了,只是他喝了很多,整晚都醉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