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上头,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就先睡了,你们也早点歇。”
易轩应了一声,以安依旧没有作声。他只伸手拉了拉易轩那件衣裳,让其盖住我的身子。夜很静,衬得火堆里的噼啪声与林间的风声显得尤其的大。我侧卧着蜷缩着身子,尽量不让身上的热量散失太快。
睡得迷糊时,我约莫听到易轩说:“代大夫,你也睡吧,我一个人守着就行。”
以安道:“若你撑不住了,就把我叫醒,这荒郊野外的,还是需要一个人醒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声音也越来越模糊,我渐渐忘却了内容。
一滴冰冰凉的液体打在我鼻梁上,我突然惊醒。两眼一睁我便看见易轩的右手悬在半空,他见我醒来,这才将手收了回去。我坐起身子,抬手摸了摸鼻梁,是一滴从树上落下来的露珠。易轩应是想替我挡开,却慢了一步。昨夜的火堆已变成了一堆灰烬,我理了理睡懵的思绪:“以安去哪里了?”
“找水和吃的去了。”易轩伸了个懒腰,望着前方,脸上多有倦容。我起身,将易轩衣服上沾的枯枝杂叶清理干净后,递还给他:“多谢。”
“你还是那样知礼,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易轩接过衣裳,顺手披上。
“我们……以前认识么?”我晓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迟钝,但我不傻。易轩说出这话,摆明了就是说我们早就认识,难怪在桐子街他会露出那样的惊愕。
易轩没有应声,只看着我,此刻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变得十分奇怪。我欲追问时,以安带着野果和水回来了,我只好作罢。
简单地填过肚子,以安开始收拾他的药草,易轩就靠着树干睡了过去。他那句话在我脑中回荡,久久不散。还有先前柳半烟说的提防贵人,我仍旧思不明白。
正午阳光正好,老张架着马车准点而来,以安同他闲摆了几句便开始搬东西上车。以安挨着我坐,易轩坐在我们对面,因为没有被褥,只装着些药草,所以这车内显得有些空荡,全然不似来时那般拥挤。
颠簸了几个时辰,老张停在了药铺门口,以春奔出来,忙道:“大哥,二哥,你们可算回来了。”
以安没怎么搭理以春,只道:“快去搬药材。”以春傻乎乎的应了声,上前伸手去撩车帘,我清楚地看见他被车里的易轩吓得打了个踉跄,身上的肥肉都跟着抖了一抖。
我道:“以春,那位是易公子,你们曾见过面的。”以春那吓变的脸色还未恢复,便又恭敬地唤了声:“易公子。”我约莫听到车内的易轩嗯了一声。
药材搬毕,以安付了车钱,又托老张将易轩送回家。他那身衣裳又脏又破,被烫卷的头发又未剪,走到街上实在是失面子。
诸事理顺,以安烧了热水,我泡了个热水澡,身上的疲累感少了一大半。因着昨天易轩那把火将我的药也一并烧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我已少了四碗药。加上昨晚宿于旷野,以安实在担心我的病复发,便又匆匆煎了一帖药央着我喝了两碗。
今天疲累,以安早早地关了门,许是我们走的这几天以春一个人累坏了,方才吃完饭,以春就洗漱整毕进屋睡去了。以安打来热水,我洗了帕脸,洗手时,我问他:“以安,一直以来,我都想问你一件事。”
以安面无波澜:“你问。”
“为什么我只记得这三年之事,以往年月,皆无记忆?”我有意去观察以安的反应,他眸里无惊,脸上无异,就好像猜到了我要问这事一般……也对,以安本就是个聪明人。
以安默了一会儿,才道:“以秋,若我告诉你了,请你不要恨我,也不要恨咱爹。”
听这话的前半句,我还有些紧张,但后话这‘爹’我听着实在无感。老实说,我并非无情,只是在我的脑子里真的是找不到一点关于这‘爹’的记忆,若非先前以春提了一句,我还不知道这‘爹’名唤代长善。
我点头,斩钉截铁地应了句:“不恨。”
以安道:“你曾被咱爹输给过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然后呢?”在此之前,我想了很多,天灾、人祸,能想的我都想了。不过能将我变得这副模样的,也只有这人祸,我始终相信天不会这般残忍。
以安继续道:“爹将你输掉以后,几月后病死,我努力了一年才存够银子,将你赎了回来。赎回来时你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说话也疯疯癫癫的,刚做过的事,一转身就忘,你吃了好些药那种情况才好转。”以安将被子往上拉了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以秋,以前的事忘就忘了吧,反正都是让人烦恼的东西,记不住也罢。”
我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现在还是很难受,眼睛变得酸酸的,手上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说好不恨的,可是现在又忍不住去恨那个没有丝毫印象的‘爹’了。
“我睡了。”我背过脸去,不让以安看见我眼眶里的泪花。以安替我盖好被子,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几句后才灭掉油灯离去。
这一夜,我又梦见了那一群人,他们的声音大很刺耳。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一个夹杂于中的女声。
好像是在梦里,泪水顺着的眼尾滑下,一只手轻轻勾去我眼尾的泪,衣袖带起的风里夹杂一阵淡淡的檀香。这是梦,又不像梦,我已无力去辨。
第7章 我心悦你
小蓟性凉,味甘,入肝、脾二经。凉血,祛瘀,止血,也可治疔疮,痈毒;葵菜,《本经》将其列为上品,可作菜食,能通利五脏,根用以通利肾窍,叶以红糖为引,治疗疮肿外敷有效;龙葵,有解热、保肝、健胃、明目之功。本对医药之理一窍不通,听以安念多了,我也就记了不少。
这两天日头好,先前所采药材皆以晒干。以安站在凳子上添补药材,我便站在地上为他递药材。中途有人来看病,以春便来接替他的位置。
药材添补完毕,以春提着菜篮子欲出门买菜。以安信手将腰上的钱袋子扯下来搁在桌上:“先去把你二哥的药熬上再走。”
“好嘞。”以春应声便转进灶屋。以春进屋不久,有一个汉子抱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小娃娃冲了进来:“以安大夫,请您快救救我儿。”
“怎么了?”以安立马丢了手中的活儿,大步冲上前去看那娃娃。汉子急急应道:“从树上摔下来,腿摔断了。”
汉子怀中的娃娃泪水与口水齐流,一水灵的眼睛哭得通红。那汉子时不时哄上一两句,时不时又骂上一两句。我掏出一颗糖递与那娃娃,那娃娃半惊半疑地望着我,汉子道:“还不快谢谢以秋哥哥。”
那小娃娃包着满嘴的口水,道了声谢。以春过来望了一眼就提着菜篮子出门买菜去了。以安忙着诊治,我又帮不上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