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声音,眼神越来越沉:
“老约翰。”
“你打给他干什么?”
手机一直没有人接通,夏洛克又重新拨了一遍。
老约翰果然是老了,走路的速度……太慢了。
“让他开门。”
他修长的手指上没有多余的赘肉,当他用力弯曲或握紧什么时,可以看见指骨。
他的语气还是平静的,可手指已经无意识地握紧了:
“你现在联系不上人,没有办法封路,我也不可能在几分钟里让伦敦的流浪汉手牵手围住圣玛丽医院……而我需要她的确切方位才能拦截她。”
“可是强行开门会被电流击中!三万伏特,夏洛克……一秒钟就能把你烤熟,你指望那个可怜的老人活下来吗?”
雷斯垂德震惊地看着夏洛克毫无情绪波动的脸:
“你这是要让老约翰去送死……夏洛克,你不能这么做。”
夏洛克冷漠地说:
“他不必自己亲自打开门。”
“那也总会有人死。”
“至少维希不会死。”
夏洛克抬起头,神情漠然到了极点:
“当然有人会死,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会死……区别只在于和我有关,以及,和我无关。”
……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亡。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那一张张面孔的消逝,和他有什么关系?有谁会在乎金鱼的死亡?
但是,只有她不可以……绝不可以。
……
手里传来“咔嗒”一声,那是老式电话机被拿起的声音。
老约翰苍老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小主人?”
夏洛克刚要说话,手机忽然被人劈手夺去……雷斯垂德紧紧地盯着夏洛克,挂断了电话。
夏洛克危险地眯起眼睛:
“把手机给我。”
雷斯垂德举着手机:
“除非你保证不让无辜的人去送死。”
“世界上没有人是无辜的。”
夏洛克语气轻柔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罗格,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这个举动会给你带来怎么样的后果……如果维希因你而丧命……”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假设缺乏实践性,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叫格雷格,不叫罗格。
但现在显然不是争论这个问题的时候,雷斯垂德深吸了一口气:
“夏洛克,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就算你事后让我给维希偿命,我也不会让你打这个电话。”
他直视着夏洛克,毫不退让:
“为了救一个人,而赔上另外一个无辜的人……我是苏格兰场的警察,我不能理解你这种逻辑,也不会让你执行这个逻辑。”
夏洛克抬起眼睛,盯了他两秒。
……在这两秒里,雷斯垂德就像同时经历了冰川和火焰。
即便,在夏洛克那双灰色的眸子里,除了冷静,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夏洛克他一言不发地关闭电脑上gps接受页面,飞快地打开另外一个窗口。
他没有停顿地问:
“交通系统的电子密码?”
雷斯垂德舒了一口气,又绷紧了神经:
“那不是我管辖的范围,但是我可以去问……”
“不必,我已经破解。”
“你要干什么?”
“用人去拦截已经来不及了,明显亚图姆在占线上下了大功夫。”
夏洛克面无表情,只是打字的手指越来越快,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他打下一个“enter”键,灰色的眼珠在蓝色的电子光下,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精致的机器人。
“那我只好……来一场堵车。”
……
秒针在滴滴答答地往前走,一声声就像惊雷……他终于有点能够体会她这两天的感受。
时间前行每一秒,心脏就下沉一分。
那滴滴答答让人烦躁的震动,带动空气,传入耳道,震动听小骨……再从耳神经一直震动到心脏。
于是从耳朵到胸腔,都仿佛被这秒钟声点燃了一样,滚烫,慌乱,无法呼吸。
是的……慌乱,他在慌乱。
就算他表现得再平静,脉搏也无法遮掩,激素也无法撒谎……他也没有办法否认,此时此刻,他的大脑和秒钟的嘀嗒声,已经合并成同一个频率。
嘀嗒,那不是雷声。
那是重锤,要一点点把人的心脏,碾碎成灰烬。
而同一时刻,在街道的另一边。
“我们为什么不能超过前面那辆车?地上是虚线!你可以开过去!你可以的!”
“抱歉,那样很容易追尾。”
“那还有左边那辆,它开的太慢了,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慢吞吞地跟在它后面?”
司机叼着烟,没有点,只是衔在嘴里。
他有些无奈地说:
“小姐,我已经快把车开成飞机了。”
“明显没有……你看看你的车速盘,现在才两百八十米每小时……”
“……两百八十米连火都开不了,这是两百八十千米……哦,前面出了什么事?”
司机猛的一脚刹车踩到底,随之而来的,还有身边此起彼伏的刹车声。
“见鬼!绿灯刚才还有五十秒……忽然就只剩下十秒,真是邪了门了。”
他吐出嘴里的烟头:
“我们交给交通局的税都被拿去喝伏特加了吗?红绿灯也和喝醉了似的。”
“这是什么意思?”
路德维希伏在前车座的皮靠背上,看着前方的路况:
“我们过不去了吗?”
“当然过不去。”
司机好整以暇地指了指前面:
“你看,不只一个路灯,前面连着几个路口的红绿灯都出故障了,又是上班高峰期,估计要等交警来才有用……哦,交警已经来了,不过看这个样子,来了也快不了。”
一条街的红绿灯都出故障?
还真是……巧。
福尔摩斯先生不是说过,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巧合这回事的么?
路德维希垂下眼睛,手指紧紧地攥着……她明明可以掐面前的皮椅子,却没有这么做,指甲依旧深深地陷进了自己的肉里。
……这是无意识行为,疼痛不能使她平静。
而是她在咬嘴唇,或掐自己的时候,根本感受不到痛感……因为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
司机打开了早间新闻,活力四射的女声传来:
“……那么,在七点十分,这个地球上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呢?伦敦动物园里一只母河马成功在非发情期生育了一只小河马……”
其他话都不重要,路德维希只能听见一个词。
……七点十分了。
他说,等她来了,再叫醒他……她叫不叫得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