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要害我,把毒虫抛到我身上,”卢沐雪慌得心不见底,声音却愈发大,竟有些色厉内荏。
“我认识他这么久,可从来没见过他用过刀以外的东西杀人,”朱樱冷笑,“你……”
“闭嘴!”谢临冷喝,少顷,再开口话音已如常,“别让我再重复,朱樱留下来帮忙,师妹你们马上回去……我去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山崖半腰攀爬着许多藤条蓬木,秦惜被一丛蓬木稍稍拦了一拦,他忍着被山崖一路磕碰的眩晕,瞅准时机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紧贴着山崖的藤条。虽说江湖人士都修习轻功,但到了千仞山崖面前,才知道是不自量力。
攀爬在山崖上的藤条见光少,又水源贫瘠,因此长得并不粗壮,很快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有断裂的趋势。秦惜往下看,仍是云气迷蒙,不见崖底景象。
要是刀还在就好了,他至少可以把刀插进山崖里,缓一缓坠落之势……秦惜很快止住这个想法,他看准了周遭缠绕的绿藤,在手上这根断裂之前,断然松手,然后抓住了下方的另一根。如此这般,竟有惊无险地下了数丈。
但他要寻找下一处落点时,却陡然一惊,那下面只是光秃秃的峭壁,半根草木也无!
而这时,手中借力的那根藤蔓已经慢慢断裂,随后秦惜又一次坠了下去。
死生之际,此前放不下的仇恨与难过都自发消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秦惜模模糊糊地想,如果他没活下来,另一只蛊虫也会死掉,谢临会知道他死在崖底了。
可这对谢临其实没什么影响。
耳畔风声尖啸,秦惜只觉得后背狠狠砸在什么上,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落日西下,照过来绵长温柔的余晖。静谧蜿蜒的河流跃动着点点金光,轻轻地冲过一片碎石,带走一小片氤氲的血水,把面色苍白毫无动静的一个人留在了河滩边。
第43章
山崖下毒雾遍布,因此谢临与朱樱要先把卢沐雪与上官非送到谷口。藤桥自然是不敢再走了,朱樱若无其事地说要去探探来路,于是那遍布的毒虫也极为有眼色地消失了。
卢沐雪低垂着头往前走,到落花谷口都再未出声。
上官非犹犹豫豫,鼓起勇气似地对朱樱道:“你……这里很危险,你多加小心……”
朱樱一见他要走,简直心花怒放,语气立时好了许多,又做出神色惆怅的样子:“说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再危险我都要去救他。”
“你……”上官非声音颤抖。卢沐雪已经翻身上马,上官非一边叫卢沐雪等他,又实在忍不住说出声来,“你们……”
“我们,”朱樱眨眨眼,“是情人啊。要不然,我为什么要留下来救他?又为什么跟着他到这里?”
上官非睁大了眼睛,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吓,扭头见卢沐雪已经挥鞭纵马,连忙慌张地跟上去,还扭头看了好几眼,最终身影隐没在了那边白雾里。
朱樱懒懒地伸了个腰:“总算……”
“情人?”谢临神色沉沉。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朱樱坦然地应了一声,“头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了,当时秦惜也承认了。”
谢临再开口,声音又冷几分:“想害师妹的,是你。”
朱樱往后跳了几步,笑嘻嘻地道:“我本来是跟秦惜开玩笑的,谁知卢大小姐倒霉,不怪我呀……”她说得几可乱真,实际却是知道秦惜身上有避毒虫的香囊,才做了这么一件事。朱樱又道,“现在你最好祈祷秦惜是真的摔死了,否则,你的好师妹,可不只是长几块斑这么简单。”
繁花遍野,一眼望去花海起伏,那是记忆深处最熟悉的地方。秦惜站在花海的边缘,茫然不知方向,他下意识地想往远处走去,却迈不动一步。
花突然全都谢了,被风扬得漫天落下,像一场大雨,而后花海里出现了两个人影,他们朝他转过身来,穿着大红衣裙的女人朝他伸出双手,脸上带着最温暖最明媚的笑容,男人在一旁看着女人,眼睛里全是她。
秦惜朝着他们跑过去,却一下子栽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人影消失了。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清晨刺目的阳光照过来,他被激得流出泪水来。秦惜抬手挡了挡,而后发现自己躺在河滩上,双腿都浸在河水里,丝丝缕缕的血从右腿下渗出来。
他没死,只是摔断了一条腿。秦惜撑着河滩艰难地站起来,断腿就那么直接做了支撑,如果是正常人,一定不会这么做,可他察觉不到疼痛,反而也是一种方便。
秦惜擦了擦嘴角咳出的血沫,想运转内息,只觉得经脉沉滞,内力难以聚拢,恐怕也受了内伤。
河水不断地朝他冲过来,秦惜勉强地转身,想离开河岸。他转头的那一刹,却僵硬在了原地,而后因为无法保持平衡的断腿跌在了河滩上。
眼前繁花遍野,和梦境可怕地重叠在一起。
秦惜不顾一切地站起来往前走,姿势瘸着一条腿看起来滑稽无比。然而他坚定又缓慢地一步步向那片花海里去,摸到一朵花的花瓣时,才力竭地跪倒在地。娇嫩的花朵被风吹拂着,轻轻地碰到他的额头,像一个温柔的抚摸。
他来到落花谷时,刻意地忽略了自己儿时的家曾经在这里,却猝不及防地以这样的方式与回忆相遇了。眼前这片花海是覆灭后长出来的,所以它没有血腥味,花瓣的颜色却深了许多,延伸到远处,就像被冲淡了的血的颜色。
他的爹娘死不瞑目,灵魂会在此时看着他吗?是在冥冥中护佑着他,所以让他活下来回到了这里吗?
秦惜紧紧地抓着地上的石子泥土,手指上被磨出血来。他想失声痛哭,然而心脏的地方好像被人挖去,填进了坚硬布满棱角的碎石,肺腑间血肉模糊,眼眶却干涩生疼。
如果有一个能让他凭吊的东西就好了,那样他有了寄托,就可以立刻站起来离开这里,去做他应该做的事。可什么都没有。
秦惜痛苦地伏下`身子,额头碰到了冰凉湿润的泥地上。
极小的瓶子里,蛊虫顺着小圆球笨拙地爬动。谢临紧皱的眉松了松,他朝一个方向望过去,极远的地面闪着细碎的微光,显然是有水。
朱樱嘴里塞了个不知哪里寻来的青皮果子,顺手塞给谢临一个,而后把一串红色的果实藏了起来。
“给他留的,”朱樱笑颜如花,“我知道你看得见。秦惜喜欢吃这样的果子……”
“我问你了吗?”谢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朱樱。
“你恼什么,”朱樱啧声。他们在密林里不停歇地走了一夜,此时倒是可以抛开平常那些话语里的花招说些真话出来。朱樱斜睨了一眼谢临手上提着的剑,摇了摇头,“一直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