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敲了两下门,然后才走了进去,可纵使如此,里面的人好像还是被吓得不轻,慌慌张张地拉开抽屉,然后将一大堆东西往抽屉里塞了进去。
桑鱼本来没怎么注意的,顾斯年如此大动作一捣腾,她反倒生出了好奇之心。
于是她伸了伸脖子,朝刚刚不小心掉落在地的“漏网之鱼”看了过去。
是一本书,封面蓝白蓝白的,名字桑鱼再也熟悉不过,那是关于网关设计方面的,她刚刚才看过。
桑鱼又抬眼看了看顾斯年略显疲惫的脸,两厢安静对峙的间隙,忽然心下大震。
“你......”桑鱼想起顾斯年曾经在学校时,为了辅导她线性代数而自学的那股拼劲,不自觉哽咽了下喉,指着地上的书说:“你昨晚熬夜,是为了看这个?”
秘密被揭破,正准备弯腰捡书的顾斯年脸色微不可查地红了红。他抿了下唇,看了落在地上的书一眼,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干脆默默点了下头。
因为假肢的缘故,他弯腰的动作比常人来得要费劲许多。他一手抓着办公桌沿,两腿微微岔开,倾下身的时候,尽力使自己保持身体的平衡,不让自己摔倒。
可他最终也没捡起那本书,不远处的女人不知何时窜了过来,先他一步,轻而易举便将地上的书捡起,打趣地笑着说:“顾斯年,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事还是我来吧。”
顾斯年没有回话,他干楞楞地站着,看着桑鱼拉开抽屉,将书放了进去。
“你那个专家朋友好像还挺厉害的,有他帮助的话,问题不出一个礼拜就能解决,所以你不用担心啦。”
顾斯年一愣,原先还有些窘迫的脸终于没能绷着,噗的一声轻笑了出来。
声音是久违的欢快,略带点低沉,是那种男人专属的磁性。
桑鱼皱了皱眉,看向顾斯年说:“你笑什么呀?”
顾斯年不常这样笑,桑鱼一问,他立马抿起了唇,说:“没、没什么。”
说罢,顾斯年又一个没憋住,再次勾起了嘴角。
桑鱼觉得莫名其妙的。
同样莫名其妙的还有那个专家,明明说好要她看完书之后再去找他的,结果她在顾斯年送她回家的路上去找了,那个专家死活就是在线不回,为此桑鱼还向当时正在开车的顾斯年小小地抱怨了下。
等到回到家之后,专家依旧躺尸在桑鱼的好友列表里,一动不动。桑鱼懒得再等,兀自收拾好衣服,洗了个澡,再把这两天老太太和陈程换下来的脏衣服全部洗了,才空钻回自己的房间,打算再看一会书就睡了。
而这时,昵称为“爱吃鱼的猫”的专家终于冒泡了。
桑鱼翻了翻聊天框,专家发过来的信息还不少,先是回答了她之前所有留言的疑惑和问题,然后又安排着让她针对性地去看另外几本书的章节内容。
如此一来一往地跟“爱吃鱼的猫”聊了一阵,桑鱼终于开始对他的第一印象有所改观,可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有那么几个瞬间甚至隐隐有些觉得,这网络专家好像跟顾斯年的个性有点相像。
都是雷厉风行、话不多说的狠断之人,除去聊天时不能发太过恶搞的表情包,她跟“爱吃鱼的猫”还是聊得不错的。
想到顾斯年白天时候的疲惫样子,桑鱼内心紧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跟“爱吃鱼的猫”又客套地闲聊了两句,直接以要去洗澡为由,终止了跟他的聊天。
桑鱼关了电脑,捧着手机开始平躺在床上。
她调出了顾斯年的电话号码,看着署名的地方还是备注着最初临时存放的那个“他”字,她愣了一下,然后拇指轻按,将备注换成了他的名字:顾斯年。
已经这么晚了,不知道他还在忙什么,如果自己现在打电话过去的话,会不会打扰到他?
桑鱼一个人在脑海中反反复复想了一个大通,最后还是身体比较实诚,替她终结了自己内心的纠结。
她的拇指情不自禁替她的灵魂按下了“呼叫”键。
电话才响一声就被接起,很快,男人低磁的声音最先传了过来。
“嗯。”
回答一如既往的简单直白,桑鱼听到之后,无声地笑了笑。
她拥过床上的被子,抱着也不觉得热,等到心情终于平静了一些之后,才说:“顾斯年,你睡了么?”
对方一愣,随即轻笑出了声,说:“嗯,睡了。”
“睡了还能接电话啊?”桑鱼兴致一来,呛得相当顺口。
“那你还问什么问。”顾斯年回呛得也相当顺口。
桑鱼:“......”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败下阵来,双颊一热,兀自在床上滚了一圈,才说:“我刚刚跟你那专家朋友聊了一阵。”
“嗯?”电话那头,顾斯年正举着手机望向落地窗外的江边夜色,听到女人提到他的那位“朋友”,他微微脸红了些,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桑鱼很快说:“都还行,就是他那昵称......”桑鱼挠了挠脖子,如实告诉顾斯年,“我老觉得怪怪的。”
顾斯年一愣,随即调开手机聊天框,看了几眼新账号的昵称之后,半晌,才闷闷地说:“我待会让他改了。”
“你别!”桑鱼有些急了,鲤鱼打挺一般从床上盘腿坐起,严肃地说:“我就是随便说说的,人家本来就无偿帮我忙了,我还嫌这嫌那,说出去,未免也太事儿了。”
“你别急,我也就随便说说的。”顾斯年感受到桑鱼随时可能暴走的态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宽慰完之后,他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没关系,我那朋友换昵称很频繁的,不用我说,也许他一时兴起就给换了也说不定。”
桑鱼半信半疑,问道:“真的?”
顾斯年定定地对着电话点头,说:“真的。”
“那就好。”桑鱼终于安心地重新将身子躺平,“反正你别把我跟你说的告诉他就行。”
顾斯年再次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不会多嘴。
聊天开始陷入了安静,耳边偶尔有几声轻微的电流滋滋声响。
桑鱼只打开了房间书桌上的一盏台灯,除了台灯周围的一圈晕黄,其他地方看上去都暗漆漆的。
黑夜能给人无限的勇气,但也最能撕开一个人最脆弱的灵魂。
桑鱼躺在床上不再乱动了,她眨了眨眼,说:“顾斯年,今晚别熬夜了,行么?”
顾斯年望向窗外的眼神怔了怔。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熬夜,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专家朋友”就是他,她只是在发现他疲惫憔悴的时候,在睡前特意打电话给他,以一种近乎恳求的姿态,对他说——
不要熬夜了,行么。
他忽然就觉得自己获得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