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照射进来,一个背光的高大身影面容不清,披头散发,提着一把重剑向她走了过来。
“喂,你就是秦国给三叔送来的美人吧,果然生得好看。”
她小小的身子往后动了动,闭上眼睛,重剑落下,斩断了她身上的麻绳。
来人向她伸出手:“看你的样子是个汉人吧?哼,苻坚果然没那么好心,肯舍得送氐人贵女来我们这荒僻之地,别怕,我会说汉话,你可以叫我乌苏。”他用拇指指了指自己,爽快地笑道:“我有个汉人师父,你瞧这把大剑,就是他送给我的,我是来接你去朔方的。”
桑楚吟怕被他看出玄机,不敢直言不讳,只能学着那些养在深闺里的汉女的样子,作出一副柔弱无骨,泫然欲泣的模样,右手想搭在他掌心又不敢,只得来回徘徊:“乌……乌苏?”
很久以后,桑楚吟才知道自己究竟卷入了一场何等的大阴谋中。
升平四年。
匈奴铁弗部首领刘卫辰向秦国俯首称臣,却被自作主张的云中军将领贾雍奇袭,苻坚大怒安抚,适时正逢代国国君丧妻,刘卫辰赶往奔丧,并趁机向代王求娶以示拉拢,苻坚担忧刘卫辰再反,当即派遣使者赠美人于朔方。
而美人则是周旋其中的利器——
“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我还不知道你的?”
“我叫……我叫枔又。”
作者有话要说: 初遇~
PS:升平四年,360年,现在的时间线实在371年,大概是十年前。
小科普一下:现在的时间线苻坚大概三十多,十年前还是少年郎呢哈哈哈,不过对古人来说不小了……地理位置大概是苻坚占据长安这块,匈奴朔方介于蒙古和山西上部,而代国则在蒙古那边,之前姬洛从长安逃出来的时候遇到的燕凤就是代国的,都城云中盛乐城便在现今内蒙古。
么么哒~
☆、083
十日后,乌苏带队快马返回朔方城。刘卫辰不想在此时得罪苻坚, 因而给孤零零的美人配了车马, 按使臣规格迎来, 并在金风殿举行盛宴。
开宴当日,满座朝臣,除此之外,还有几位铁弗王的私客。
“那位脚边放着柄双手斩|马|刀的男子是谁?”有没个眼里劲儿的交头接耳询问。
“你说他?”接话的人指了指前头那穿着朴素麻衣,竖着干净玉冠, 一脸敦厚老实的男人道,“这你都不知道?听说是位很厉害的刀客,得王上赏识,风头正盛。”
问话的人反问:“中原人, 也敢留?”
“阁下有所不知。”另一个更懂行情的人开始出头显摆, “这人叫秦翊, 虽说跟剑谷有姻亲关系,但听说祖籍在北方, 倒真不一定是中原人, 你看到他刀上的鎏金纹了吗,和刀谷说不定有莫大的干系。”
“刀谷不是好些年前被赵国灭了吗?” 闻言的人顺着话支着脖子去看了两眼那厚重的刀背和刀纹,又回过头发问。
“谁知道呢?反正我只晓得这秦翊爱刀成痴, 他要往大漠寻什么玄铁铸刀,王上许诺助他,这不作为交换,让他守着金风殿, 听说他的刀快着呢……”讲话的人顿了顿,端起一只酒盏,晃了晃,“能拦腰平断这酒杯而酒不漏。”
众人一时只觉惊奇。
这时,乌苏携归来的美人上殿,美人戴着金丝面帘,一步一摇,秀丽精致的容貌若隐若现,在座都安静下来,眼巴巴望着,露出垂涎的目光。
乌苏素来便卓荤不羁,此刻也未行礼,将背上的重剑往脚边一扔,朗声道:“叔父,此次斩获沙匪首领,幸不辱命!”
“乌苏来了。”乌苏直来直往无甚心思,但刘卫辰却未尝没有猜嫌,只瞧他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皮笑肉不笑道:“本王听说你拜了个师父,是个世外高人,何日请来一晤,为本王效力啊?你那汉名叫甚么来着?”
如今的铁弗王是上上代首领的第三子,其上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刘悉勿祈继位后,于升平三年被自己的三弟夺位,子嗣尽灭。其二哥早逝,留有一子乌苏,一直养在刘卫辰膝下,平日里倒是待之亲善。
不过,成王者染血的凶辣手段历来无须赘述,王座上的人此刻问出这话,一干臣子宾客的心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落得猜忌。
乌苏当即单膝跪地,以右手按住心口,认真道:“师父避世塞外,说是过那神仙般自在生活,不愿卷入俗事,效力一事恐怕要婉谢王上好意。至于名字,屈不换,大概是勉励我,做人不屈不折,习得一身好武艺,尤是千金也不换。”
“好,好!”刘卫辰沉默一刻,拍手赞道,“不过本王倒觉得,男儿之志,才应是千金不换!若我族儿郎个个如乌苏一般苦练功夫,何尝不能壮大!便是那……”说到这里,他自知失言不能续,便悄悄端过酒盏,挥手令乌苏退后入座,随即目光落在殿下的素衣美人身上,“这位便是秦天王送来的美人吗?抬起头来瞧瞧。”
“拜见王上。”
桑楚吟行礼,战战兢兢地仰头,金丝面帘因情绪的起伏而晃动不已,刘卫辰看得烦了,示意侍从将其摘下。桑楚吟目光避无可避,只能直迎那面相粗犷又凶恶的铁弗王。
匈奴素来与汉人有积怨,见惯了草原荒漠上丰满屁股大的女人,此刻瞧着桑楚吟脸蛋巴掌小,身无二两肉,顿时没了兴趣,在心中偷偷痛骂苻坚:那厮倡什么汉家儒学,自个任用汉人为重臣也便罢了,偏还给本王也塞一二个过来,真真是忘了自个儿是边塞五族的种了吗!
“美人虽好,但本王却无福消受。本王与王后新婚燕尔,恩爱不已,怎好再纳美人。秦天王的美意小王心领了,不如……”刘卫辰心里想一套,但面子上还要做一套,于是向两旁瞥了个来去,最后目光落在乌苏头上,“不如就赐给乌苏吧,本王的亲侄子!”
“噗!”正抱着酒壶贪杯的王子一口酒喷了出来。
桑楚吟也傻了眼,她还是太低估了帝王权术,刘卫辰这般说反就反,说降就降的人向来恣意而无顾忌,这番既落了苻坚面子报了年前的仇,又向拓跋王后甚至整个代国示好。
铁弗王身侧的侍从端来了金盘,里头陈列了些宝物,递到桑楚吟身前,她从中只取了一对玉镯,叩首谢恩。
眼瞅着歌舞伎上殿候命,自己就要被草草打发,今日再无靠近刘卫辰的机会,桑楚吟捏得一手汗,临危智变,前跨一步高声道:“王上,秦天王有国书示下,还望三思!”
刘卫辰端酒杯的动作一滞,左手按在佩刀上,目光垂下与桑楚吟冷冷对视,见殿下女子毫不惊慌退让,不禁嗤笑一声,上半身向前微倾:“呈上来瞧瞧。”
侍卫起身去拿,桑楚吟却避了一步,将宽袖往上一抬,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