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时,却是一条巨大青鱼在我面前静立,嘴里还不时吐出两个泡泡。
我一哂,这倒是个有道行的妖精,知道为自己幻出如今才兴起来的旗袍。
近了才知道,原来这院子还有个名字,凉生。
凉生这二字在乌木牌匾上毫不起眼,难怪我在远处只看到了朱色木门。
青萝带着我在院子里七拐八拐,她步伐极其小心,仿佛一着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青萝停了下来,款款笑道:“主人在阁中。”
她退了下去,我便悉心打量这小楼。大约是两层的木楼,牌匾也是凉生,用的是上好的木材,我分不出来是什么,只知道香气悠远恬淡。
我踩着旋梯上了二楼,果然有‘人’在窗边,而且看身形该是个是个‘男人’。
那‘人’发色奇异,是深沉的暗红。我从未见过这样奇异的发色,况散着微微的血腥气……我心中一凛,这发色不会是用血染就的吧?他背对着我,一袭纹路奇特的绸缎外袍,是墨色,隐隐映着天光。
我缓缓走到木桌另一侧坐下,他也转过头来。
果然是男子,飞眉入鬓,眼睛凌厉,很有一股……帝王之气。且他左脸上不知怎么竟有黑色印记,是个很玄妙的形状,我一时竟觉得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纹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也打量着我,眉心微微蹙起。我任他看,捧了茶径自去饮。
这人大概也是懂点礼数的,不然不会在桌上摆了两盏茶。这茶当然是好茶,比我在那胖掌柜的客栈里饮到的好了不止千倍万倍。
“你倒是不客气。”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浑厚低沉。
我微微一笑,“自然不会作假。”
他也笑了,“你这人倒还真正有点意思,也不枉吾费了偌大功夫才找到你。”
哦?
找我?这世间知道我的存在的神人鬼妖寥寥可数,他却说他找我费了偌大功夫。
“愿闻其详。”
他却是不再说此事了,只是为我续了一杯茶,道:“不必心急,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却不是现在。”
我有些不悦,这样说一半留一半的有什么意思?何况不管是哪种书籍传记,只要有人对某人说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只是不是现在’诸如此类的话,那位‘某人’将来一定会面对些他无法面对的事情。
便也罢了,他既然不愿意说,我知道了又能怎样。
我问:“你这发,是怎么变成了红色?”
不知为甚,虽然是初次见面,这人又面容冷肃,我却不由有几分亲近。
他诧异看我一眼,又转头看窗外,道:“吾发本是此色,何来变幻之说?”
我自然是不信的,若他原本便是这样的发色,怎么会有血腥气盘桓在上面,他又怎么转了头去不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只是也不好多问,毕竟如今连名字都不知道。
他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思——这自然不可能,我是遗族,任何读心之术在我遗族人前不过班门弄斧,道:“吾名为凉生。”
“哈!”我笑出声来:“凉生凉生,你可真是。用自己的名字题了这两块牌匾……我倒是真看不出你本性如此。”
他皱眉,道:“吾用‘凉生’二字题了四十七块牌匾,并非两块。”
我却更想笑了,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这样的话,也真是叫人啼笑皆非了。
三章
也不为什么,我在凉生的院子里暂且停了下来。
他是个妙人,虽然看起来懒散,却精通许多。譬如钓鱼。这大概是他最喜欢的事儿了,我在‘凉生’住了九日,七日与他在湖边垂钓。
我本来以为,‘凉生’边的湖里没有鱼在,所以他第二日唤我去垂钓时,还纳罕了一番。青萝细心为我送上了一身女子的衣物,却不是简简单单的像她一样的旗袍,而是汉服。在我看来,汉服是天下最美的衣裳,只是织造繁琐了些,现在又搞什么西化,洋装西服大行其道,硬是把汉服挤到了角落里。
青萝送来的汉服很是好看,广袖飘飘,只是颜色却不是我喜欢的,这种沉重的红色大概是凉生的爱好了。
除了一百年前,尚在族人聚居之处时,我没有穿过女人的衣裳。在招摇山,大多时候只有我一个人,便没了去打扮的心思。总是简简单单拿最普通的男子衣物充数罢了。
我问凉生,这湖叫什么名字。
他大概是因为我昨日笑的夸张,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道:“凉生。”
我真的是苦苦忍住才没笑出来。凉生,这两个字是怎样的咒,才让这样一个男人用它来命名身边几乎所有的一切?他也猜到了我的反应,所以只是静静望着湖面。那日我是第一次随他钓鱼,也是一百二十年来第一次。遗族人不吃鱼,或者说是不吃水里的一切,我虽被拘在招摇山里,也不会去寻鱼来吃。
“凉生,这湖里没有鱼。”
我转了话题,因为不想让他恼羞成怒。
凉生淡漠的笑了笑:“真的没有吗?”
我很疑惑,甫见这湖时我虽然只是一瞥,却能确定这湖清澈,没有鱼在。只是他这样说了,他又不像会开这种玩笑的人,我便仔仔细细往湖里看。我眨了许多次眼,还是清透,不费力气就能看到湖底幽幽水草。
我说:“没有。”
他一抬手,很轻松的样子,鱼竿却弯出好大一个弧度。
一只庞然大物破水而出!
凉生只是简简单单掐了下手,那庞然大物便进了他左手边那只小小的鱼篓。
我了然笑笑,凉生果然厉害。
他又把鱼钩抛到水里。我实在无聊,问:“凉生,你寻我要做什么?”
远处风起,湖面泛起涟漪,层层叠叠。
凉生长长的的红发在风里飘荡起来,他却毫不在意。他说:“莫离,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遗族。”
“不,”凉生摇头:“你不只是遗族。”
我有些愤怒:“我的母亲是遗族,我生长在遗族,怎么会不是遗族?”
他却不理我了,漂亮的眸子看向某处,冷声喝道:“出来!”
一个一身白西装的男子从远方的树后现出身影,高挑而秀美。
凉生额上几乎有青筋爆出:“你来做什么?!”
我虽然不喜欢这些洋人的玩意儿,但也不得不承认那人与这身白色西装简直绝配。
那人朝我微微一笑:“我叫白久久。”
……这真是一个,额,有特色的名字。
白久久剪着现下最‘摩登’的头型,两边几乎可以看到青色,中间却是微卷而蓬松浓密。虽然这与我喜欢的风格大相径庭,我还是不得不赞一句“好看”。
“我是一只云妖,由一朵千年未变的云修炼而来。”白久久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