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书生沉浸于睡梦中,男子的指尖轻轻勾勒着他的轮廓,随后就在少年震惊的目光中,缓缓俯下身。
这个动作少年太熟悉了,几个月前,他也曾这样对师父做过。
他看到师父越凑越近,心脏如同是被万箭穿心,再也没办法看下去。
少年强忍痛楚,转身跑出了山寨。
后来少年不再练功,成日在山下的城镇上厮混,喝得个酩酊大醉才会回来,身上总是带着糜|烂的脂粉香。
对于少年的这些种种异常,男子并没多问。
半个月后,他深夜敲开少年的房门,什么话也没说,让少年明日便滚下山去,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姑尔寨。
少年满脸讥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他走得决绝,后来也如当初走时承诺的那般,再也没上过山。
下山后,少年去军营里当了一名杂役兵,在里面浑浑噩噩地混了一年,他在回乡的途中,救下了一位同自家师父相貌毫无二致的女子。
起初他对那女子并未有其他心思,但随着相处下来,他发现女子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就像他心心念念的那位师父,正巧那女子说要报答自己,问少年是否婚配,少年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兵营和村里的人都知道,还是穷小子的少年,竟娶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做夫人。
洞房花烛夜那天,他喝得半醉半醒,糊里糊涂地掀起盖头。
那一晚少年做了个梦,身下的女子变成了他那位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师父。
火红帷裳虚虚实实地落下,陈旧的床榻吱呀作响,他师父跟水里捞出来似的,湿滑得像是一条在岸上艰难呼吸的鱼。
少年看着他师父满头大汗,眼里也水汪汪的,像是蓄着泪花,他从没见过师父这般模样,当即有点心疼,凑过去亲了亲师父的嘴角,柔声安抚着。
“别哭。”
话音刚落,头上便挨了一记爆栗,他师父用熟悉的暴躁口气,骂骂咧咧地吐了四个听不懂的大字。
“哭你麻痹!”
少年从梦中惊醒,他环顾四周,发现床榻旁边已经没了人。
正惊疑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他夫人端着清水走进屋内,温柔道:“夫君,我来伺候你更衣。”
少年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沉默半晌后,他还是不可抑制地问道:“昨……昨晚是你在照顾我?”
女子没有回答,只笑着反问,“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少年神色黯淡下来,略带苦涩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地呢喃着,“……是啊。”
“不是你还能是谁呢。”
*
“值得吗?”
一袭黑袍的女子坐在凳子上,神色复杂地看向背对自己的身影。
“你耗费自己的一魂一魄,让那女人陪在他身边又怎样,他照样对你怀有恨意。”
说着说着,那黑衣女子的语气便开始严厉,“我有没有提醒过你,擅自改变剧情,会有什么下场!”
床上的人影徐徐坐起身,那头如缎的墨发不知何时已经变了颜色,衬着他好无血色的皮肤,白得有些刺眼。
“嗯。”那人淡淡应了声。
黑衣女子质问道:“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那人默然许久,突然抬起他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道:“我以为你能明白。”
黑衣女子垂眸,面上的表情让人有些琢磨不透,“既然最后任务都会失败,那为何又不干脆同他在一起,起码能苟得一世快活。”
那人面色平静,漠然道:“快活只是一时的,当他发现我无法老去,只有他一人赴死时,痛苦的只会是两个人。”
“汐夫人的存在,不仅能解了他心里的执念,还可以与他相伴到老。”他淡然一笑,“这于他,是最好的结果了。”
黑衣女子面露哀伤,喟叹道:“你可有想过自己?”
那人见黑衣女子忧心忡忡的脸色,不禁调侃道:“我可不会像你一样,在这里待这么久。”
“等到下个任务者到来,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任务失败。”
黑衣女子饱含深意地瞧他一眼,话里有话道:“希望你会。”
那人自信满满地点头。
“当然了。”
黑衣女子看着那人的笑脸,像是在担心什么,努了努嘴角,临到嘴边的话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时的她没想到,自己的担心,将会在多年后一点一点的应验。
*
等傅时雨和楚晏赶到墓穴,看到棺里庄樾的尸体时,傅时雨攥着拳头,胸口闷得有些发慌。
他展开手里托人交给自己的书信,只有短短几行字,寥寥交代了所有事情的经过。
棺材上的符号是一种关于轮回的古老法阵,相传只需要献祭一人的灵魂,便可以使法阵开始运转,而当法阵开始运转后,处于这个世界里的人便会进入下一个轮回。
只要让这个虚假的世界步入轮回,小说里便会产生混乱,造成难以避免的剧情偏差,那就意味着不可能再有下一任任务者,而这个世界里的看守者,只要等到原本世界里的所有人物死去,便也可以跟着进入新的轮回,等待死亡的到来。
这个秘法被最早的那一代看守者发现,基本后面的每一任都知道这一法阵,不过因为献祭的人必须是来自真实世界,所有看守者都心生胆怯,毕竟无论成功或失败,他们都将死在虚假的世界里,再也无法回去。
所以没有谁愿意去尝试。
楚晏拍了拍傅时雨的肩膀,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傅时雨走上石阶,神情恍惚道:“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回去了。”
“……”
傅时雨刚想帮他合上棺材,不经意瞥到搭在庄樾腰上的手骨。
他皱了皱眉,问楚晏:“燕将军的骸骨是不是动过了?”
傅时雨以为是庄樾死前弄的。
楚晏抬步走上石阶,当看到棺内的情形后,他心里隐隐明白什么,意味不明地喃喃了句。
“……或许是燕褚自己。”
听到这话的傅时雨有点百感交集,静静地看着庄樾平静的面庞,心里沉痛得无法呼吸,他背过身,掩面挡住了酸涩的眼睛。
楚晏缓缓合上棺材盖,上前紧紧把他搂在怀里。
“我不看,你哭吧。”
傅时雨不出声,也没有嚎啕大哭,但楚晏察觉到颈间的衣襟已经湿了。
158、番外
沈言亭记忆里的父亲, 温文尔雅,满腹经纶,平日里很少发脾气, 被惹急了顶多红个脸,连大声说句话都罕见。
那时他娘亲还是个喜欢唠叨的妇人, 叮嘱他不要贪玩,多念念功课, 晚上掌着昏黄的油灯,一边缝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