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们斟酒,给阿姨们倒果汁。
“爸,我敬你一杯,以前是我混账,不懂事,以后我一定改,请叔伯们以后监督我。”齐玉海端起一杯酒,率先表态。
齐卫国正要喝酒,景华却按住了他的手,道:“老齐,我有话要说。”
齐卫国脸色不好看,齐玉海倒是平静,他早就料到继母会在认亲仪式上闹事,这才正常。不过就像她在家里如何闹,老爷子都不听她的一样,如今她当着外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只会让老爷子厌烦,不论她说什么,自己跪着、趴着、任打任骂就是,她还能真打死自己吗?
景华起身,端起酒,笑道:“今天的第一杯酒,我想由我来敬。先敬我的老姐妹们、老哥哥们,我和老齐结婚三十年,和大家住在一起也是几十年。远亲不如近邻,我若有兄弟姐妹,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刘嫂子给我做过月子餐,王嫂子教我腌过小辣椒,彭大哥和彭大嫂是热心人,当初老齐上了战场,我生二胎的时候,还是你们顶风冒雪送我去的医院。我敬你们!”
景华仰头干了,坐在的人面面相觑,这话音听着不对啊。
刘嫂子最善谈,连忙笑道:“都是邻居,说这些做什么,慢慢喝,当心醉了。来坐下,吃口菜垫垫。”
景华对着她笑了笑,并不坐,反而又斟了一杯酒,对着齐卫国道:“老齐,第二杯,我敬你。”
第228章 劫后余生的将军夫人2
齐卫国神色莫名的看着她,在景华催促的眼神下,两人碰杯,都一饮而尽。
“我和老齐是组织撮合的,当初曹部长介绍说,老齐稳重可靠,重情重义,妻子难产早逝,一儿一女老家爹娘带着,也没有拖累。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舞会上。别看他打仗厉害,跳舞的时候却同手同脚,脖子硬得和钢筋一样,都不会打弯儿。我当时就想,这是个没有花花肠子的人,我信任组织,也信任他。”
“说这些干什么?”齐卫国有些羞涩,大男人,不喜欢在外面说夫妻感情。
景华轻笑一声,继续道:“后来我们有了玉河、玉湖,日子也算平顺安稳。后来,下放到牛棚,大家伙都是经历过的,那种苦,如今想起来还骨头疼,我就不多说了。那时候,再苦再难,我心里也是有底气的,一碗野菜糊糊,我们夫妻俩分着吃,再大的风雪,有个人依偎取暖,也总能等来春天。”
简单几句话,说得众人沉默,在座都是经历过那段时间的。越简单,越能击中他们的内心。有人能与你同甘共苦,这是多么难得。时代巨浪掀翻了多少家庭,人性永远经不起考验。如同眼前的齐玉海,他不也是赤裸裸显露出人性恶的那一面吗?
齐玉海和媳妇儿对视一眼,不知道继母说着这些做什么,难道妄想用旧情挽回老爷子的心?
景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第三杯,敬我的玉湖。玉湖是受国家公派留学的,昔日种种,如今终于平反,也能瞑目了。他死的时候血流了一地,染透了我的鞋底,还有脑浆在地上摊开。可他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人,他有满腔抱负、渴望建设国家,他的一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却落得如此下场,何其可悲……”
景华侧身,把就洒在地上。
齐玉海立刻跪下,砰砰砰三个响头:“三弟,哥哥给你磕头赔罪了!都是我猪油蒙了心,哥哥对不起你,哥哥每年清明给你烧纸,三弟啊,哥哥也不知道会这样,阴差阳错,都是那些红卫兵的错!”
齐玉海如此豁得出去,景华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道:“老齐觉得玉湖的死,是时代的错。我承认,有时代的原因。可真相是什么,在座的人都清楚。老齐,你们是亲父子,要断绝关系、要认亲,我都没有反对的立场。可我不能和杀我儿子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所以,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
“我们离婚吧。”
景华答得平淡,齐卫国身形却颤抖起来,筷子都拿不稳。
“大妹子,咱不说赌气话啊!气话不是话,老齐,和媳妇儿拌嘴你还要当真啊!”刘嫂子连忙打圆场。
离婚,他们这代人只听过没见过,谁家好端端的离婚啊,不够丢人吗?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闹这些幺蛾子做什么?
景华安抚得拍拍刘嫂子的手,对齐卫国道:“老齐,我没有赌气,也想得很清楚,最难最差的情况我都设想过了,我们离婚吧。就像你要认亲只是通知我,并不是和我商量。如今,我也只是通知你,没有商量的余地。”
“妈,你这是逼死我啊,我们不认亲了,不认亲了,你不要离婚。离婚了,别人怎么看爸啊!”齐玉海媳妇儿和丈夫有同样的特质,扑通一声跪下,膝行几步就要来抱景华的腿。
景华退后几步,厉声道:“别过来,我老胳膊老腿经不起你折腾。我也怕你来碰瓷,你们夫妻以往不是没做过。”
“对不住诸位老哥哥老姐姐,我煞风景了。最后在这杯,赔罪了。”景华干了最后一杯,转身去客卧拎了一个包出来,就要出门。
一屋子人都让她震傻了,还是齐卫国这个当事人反应最快,拉着她道:“你做什么?几十岁的人了,还要离家出走吗?”
景华轻笑,拉开他的手:“我拟了一份离婚协议放在你桌子上,你要是同意,签好明天上午九点,我在民政局等你。你要是不同意,根据新的婚姻法,分居两年自动离婚。我搬出去,是为离婚做准备,你同不同意,这婚都离定了。”
齐卫国终于明白,她不是赌气,不是用离婚做要挟,是真的下定决心离婚。齐卫国这才理解,当初他执意认亲,老妻心里是什么感受了。
“不离婚!我不认了!滚!滚!你给老子滚!老子不认了!”齐卫国踢跪在地上的齐玉海,齐玉海打蛇随上棍,抱着齐卫国的大腿哭。
“妈,妈,你别离婚,我不认亲了,不认亲了,你别走啊,你走了爸怎么办啊?”
景华退后一步,拉开和他们父子的距离:“老齐,离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倒不必牵扯旁人。我离婚,有你不顾玉湖的死,执意认儿子的原因,但不全是。我只是突然发现,一条人命,加上三十年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感情,再加上玉河,在你心里,仍旧比不过一个当初拿着举报信,把你打落尘埃,害死你小儿子的人重要。死人永远比不上活着,只是,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活着的儿子叫玉河,死的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三十年捂不热的心,我累了。你放心,出了这道门,我不会说你一个字不好,清清静静把婚离了,你做你的将军,我过我的太平日子。”景华重新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