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的一声，申夜却猛的抬起了头看向秦歌，就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眼睑半阖，还正努力的朝自己弯嘴角，申夜忍不住大声叫出来，“秦歌！你醒了，你醒了是不是？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嗯…”秦歌没力气，只能简单的发出一点儿声音，“我…没事…”

“我知道，我知道，”申夜想去抱秦歌，却又不敢动，手足无措了半天，最后还是轻轻拢着他的手搁在唇边摩挲，“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我有办法，我会有办法，这么多道雷不该只往你一人身上劈…”

秦歌听不得申夜说这个，生怕他这时候不理智，去做些自愿请罚的蠢事，用尽全身力气才动了动手，勾住了申夜的手指，“你…别冲动…我…死不了…”

大概是“死”这个字眼戳中了申夜，申夜的神情陡然间变得可怕起来，握着秦歌的手都在颤抖，“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会好好活，会跟我生生世世的活下去…”

秦歌“嗯”了一声，实在是没力气再说话了，只能闭上嘴，强撑着又快要阖上的眼皮，一瞬不瞬的看着申夜。

身上的疼痛比起刚挨上那时候已经有了一点点缓解，秦歌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给申夜吃下的那个药丸，没什么有害的地方，就是让人暂时昏迷，等药效过了，自然就会醒过来。

大概是自己先没撑住晕过去了，申夜醒来把他带回来，给他喂过药了。

但秦歌自己心里也有数，即便自己本就是灵体，他与申夜也有数不清的灵物能给他滋养，但三千道玄雷还是太多了些，躲掉的是少数，大多数还是被他生生挨下来了，如果天道不饶恕他，他怕是很难撑过去。

可这毕竟不是主世界，秦歌不知道，他要是在这个世界就这么死了，是会直接进入下一个世界，还是会如何。

毕竟这个世界和他之前经历过的世界都不同。

这么想着，秦歌强撑着一丝清明，又再次尝试着在心里呼叫了一下仙鹤。

自从那天见过申夜的坐骑之后，他就再也呼叫不到仙鹤了。

起先没什么事儿的时候还好，可眼下这种情况再联系不到，就是从来都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歌，也感觉到了一些恐惧。

怕自己就这么死了，一切都没了。

脑海里静悄悄的，身体里却忽然蹦出个声音，是他身体里的那个意识，大概是因为意识并不受身体影响，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儿都不虚弱：不会死的，确实有办法，但代价大了些，不知道你，或者申仙尊，是否愿意。

秦歌问：什么办法？

身体里的声音还没来及回答，秦歌和申夜就都听到了一道底气雄浑，像是从远处天边而来，又直击人心脏的声音：“申夜，秦歌，你们可知罪？”

是天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阿。

秦歌嗤笑，用心音回道：秦歌无罪。

同时，他听见了申夜清冷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响起，“申夜无罪。”

那道声音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放肆的大笑起来，等笑够了，才接着道：“可笑！仙魔本就相对，你们又怎可生出这当可耻的情义！”

申夜和秦歌都不再讲话了，和天道本就没道理可讲，又何必浪费口舌？

没人回应，天道却也不觉得一个人自言自语无趣，又接着道：“好阿，既然你们情义这般深厚，那我不如就成全你们一次！”

申夜攥紧了拳头，秦歌闭了闭眼，两人明知这是天道专为他们而设的陷阱，可眼下，他们除了心甘情愿的跳进去之外，却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怎么成全？”申夜听见自己问道。

果然，天道发出奸计得逞一般的笑声，“其实也很简单，你们如此相爱，我也不愿从中作梗，不如就让你们自己来证明你们的情义！你们二人中的一人，将会被投放进不计其数的小世界中经历轮回，每个世界都会遭遇劫数，会患病，会受一生无人所爱的孤独之苦，会众叛亲离，会意外逝去！而另一人，只需抹去现有的记忆，转换成对方的属性安心留在此处，等待对方的重新归来便可。”

这条件不可谓不狠。

被投放去历劫的人，拥有着所有的记忆，还要饱受身心煎熬，而另一人，却是连记忆都没了，无爱一身轻。

听过天道的话，秦歌猛的咳嗽了起来，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来，溅在了申夜的手上，嘴里充斥着腥味，秦歌却无暇顾及。

他从进入这个世界就开始怀疑的东西，在这一刻忽然都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秦歌就起了疑心，除去表面上种种奇怪的地方，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便是进入这个世界之后，仙鹤便没有像先前一样给他发布任务。

不同于之前四个世界的申夜，双腿不良于行，嗜酒症，抑郁症，还有失语症，相反，这个世界的申夜，格外的健康且长生。

并且，申夜也没有遇上那些恶心的人和事。

起初，秦歌只以为是他们藏的深，说不定等时间久了就会露出苗头。

但直到天道今天这番话，秦歌才彻底惊醒，他知道，无论待多久，他都不会再找到那些会威胁申夜性命的人了。

因为这个世界的申夜，并不需要他的拯救。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他的任务世界！

劫数，患病，众叛亲离意外死亡…

还有失忆，换个属性…

再到他身体里存在着的意识，过去总是出现的奇怪幻觉…

足够秦歌拼凑出整件事情的原貌了。

那便是，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也许在百年千年之前，就早已经发生过了。

他与申夜，早在百年千年之前，就已经相遇过，结为道侣过，也曾面临同样的困境，不知那时候的他与申夜是如何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但结果却是知道的，申夜进入了万千小世界轮回受苦，而他却失了所有的记忆，变成了个逍遥自在的仙尊。

秦歌现在回想起自己在主世界里做过的一切，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攫住，痛的他呼吸都发紧。

在那所有的，他与别人嬉笑怒骂，饮酒贪欢的日日夜夜，他的爱人，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却不知在哪里饱尝身体与心灵的双重苦难。

近乎于无望的轮回，知道有人在等自己回去，却也知道，等着自己的那人，早已不记得自己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混蛋…都是我的错…”

秦歌用尽力气攥住了申夜的手，却除了一遍又一遍的道歉，什么都说不出口。

申夜不知道秦歌为什么会忽然和他道歉，只以为他是觉得连累了自己，看着床上人惨白着小脸，眼里还挂着泪珠的和自己一遍遍说着“对不起”，申夜慌乱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