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透过它在想些什么,良久举起雕刻刀开始雕琢。
可惜庄吟看不到这个画面,他只听到金石相撞的摩擦声打破了沉闷的空气,细细的,竟带着几分缠绵之意,同时他也看不到自己所藏身的树下不知何时站满了人。
树下之人个个面无表情,冷漠得像是庄吟欠了他们一屁股债般,浑身散发着不可言喻的杀气,仿佛只要庄吟动一动,就要将他生吞活剥。
庄吟与小人感官相通后,真身的五感便会急剧削弱,趋近于零,再加上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暗室的灰衫人上,不然以他的敏锐早应感觉到势汹汹的杀意了,怎会迟钝到一个手持杀猪刀的屠夫拖着肥硕的身体爬上树了还无动于衷。
暗室里灰衫人开始自言自语,莫名其妙地叹道:“又是一个可怜无知的人。”
庄吟不解其意。
此时屠夫已单手吊在他真身之后,凶相毕露,油腻的肥手举起锋利沾血的杀猪刀,慢慢对准庄吟的后颈,手一扬,带着风声砍向庄吟。
刀剑无情,更不长眼,眼看庄吟就要葬身于杀猪刀下,但闻一道声音自天外传来,语气冷极,宛若冰霜,“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这个人,尔等宵小也敢动?”紧接着,一线妖艳的冷光破空而来,流星般掠过屠夫握刀的手,随即一个漂亮的回旋,重新飞回声音主人的手中。
哐铛——
杀猪刀从手中掉下。
屠夫的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断裂,坠落,却没有流一滴血,谢祈不禁眯起双眸,“原来不是人,怪不得连叫也不叫。”
第109章 燃香庄(二十一)
本来抬头望着庄吟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回头,一双双眼睛不善地盯着谢祈,纷纷亮起手中利器。
谢祈冷笑,“蚍蜉想撼大树?可以。急着投胎的尽管过来。”
“众人”里有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率先举着她家菜刀冲了过来,谢祈记得满月叫她张婶,他嘲道:“你们这些木头,动作太慢了。”
刀起,谢祈身形犹如疾风般穿行于“众人”之间。
刀落,封骨归鞘,谢祈抬头看着隐于枝叶的道士,用怪罪语气道:“我不过是离开一会儿,道长就让自己陷入危险,我很生气。”
树下的“人”全体静默须臾,而后他们的头颅像是约好似的,雨点般砸到地面,满地乱滚。
谢祈骤然回头,看到长街尽头戳着一道单薄的浅绿身影,小脸蛋比宣纸还白上几分,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似的,感觉下一刻就要瘫软在地。谢祈半垂着眼皮,波澜不惊道:“丫头,过来。”
满月终于支撑不住爆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就跑。
倘使满月再留片刻,便会看见这些她从小到大熟知的街坊领居“尸体”里冒出一道道浑浊的黑气,在空中四处流窜,临走前,留下所有反派总爱说的话:等着瞧,我们还会再来的。
然后黑气朝着同个方向逃去。
谢祈皱了一下眉,看着满地狼藉,“麻烦。”却不知所谓的麻烦指的是那些不自量力的孤魂野鬼,还是怕被目睹他杀“人”的满月误会。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暗室里的灰衫人动作一滞,放下手中的刻了一半的棋子,说了同样一句:麻烦。
庄吟一怔,他似乎听到谢祈的声音了。
灰衫人起身,顺手把鹅卵石和刻刀扔到装黑子的棋篓里,缓步前行,烛火漂浮在他左前方,为其开路,他边走边扯掉一块块及地的遮盖木雕的白布。灰衫人离小人和靴子兄越来越近,小人很紧张,颤颤巍巍地想靠近靴子兄。庄吟连忙出声阻止,“不要乱动。”他生怕这种时候它做出任何动作,会引起灰衫人的注意。
小人乖乖听令,果然不再动,完美履行一只布偶的本分。
树底下的谢祈缓缓眨了下眼睛,掀起眼睫,再度抬头,神色间有一种猎奇的兴奋,“不要乱动?道长,你到底在玩什么。”
可惜庄吟此刻正专注于渐行渐近的灰衫人,没有听见谢祈的话。灰衫人慢条斯理地撩了几十块白布,若是谢祈在场,他会惊奇地发现,被灰衫人掀开的白布底下,每一个的长相简直和方才被他砍头的街坊领居同一个模子刻出来般。
灰衫人在小人和黑靴的藏匿处站定,庄吟几乎能看到白布外那道高挑的影子。
小人若有心脏,那此刻它的心大约能离身三尺。
连庄吟也不由屏住了呼吸,纵然他知道这样不过是多此一举。
靴子兄倒甚是沉稳淡定,自始至终临危不惧,庄吟惊疑不定中还不忘怀疑靴子兄究竟是不是己方朋友,因为毕竟是它使他们陷入眼前这个诡异的境地。
他们心惊肉跳地等了半晌,没等来被灰衫人揭开白布暴露身形的下场,反而等来了几十道黑气,也就是那些孤魂野鬼。
第110章 燃香庄(二十二)
黑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在暗室上方交叉盘旋,刮起阵阵阴风,白布狂乱翻飞,那些没被揭盖头的木雕若隐若现,庄吟的视线盲处,离他们不远的一块白布下,露出一抹蓝色。
不多时,这些死魂便各自找到自己的器皿,争相附身其中,入新壳,换新皮,壳依然是那具壳,皮依然是那张皮,他们一旦适应,就开始七嘴八舌。
——主人,那个道士鬼鬼祟祟躲在树上不知道在做什么,本来想一刀杀了他,谁料半路杀出个黑衣人,相当狂妄!
——是啊是啊!
灰衫人回到座椅上,重新捡起尚未雕刻完毕的棋子,慢慢磨了起来,“我知道,你们眼睛能看到的,我也能看到,你们忘记了?”
——主人,我们现在怎么办?依小的看,我们去杀他个回马枪!
——对!对!
灰衫人拿刀的手停顿,快速撩起眼皮看他们一眼,又将目光放回鹅卵石上,“你们不是他对手,回去于事无补。”
——主人,这三个人是不是跟之前那些人一样来抢东西的!
——绝对不能让他们抢走了!
——说的没错!
话是这么说,而实际上这些死魂并不清楚他们想抢的究竟是什么宝贝。
只听“咔咔”两声,这颗未雕琢完的鹅卵石最终还是没逃脱驾鹤西游的命运,灰衫人手一松,石头化为齑粉,灰衫人随意掸了掸落在膝上的粉尘,语调仍是那般平静,“你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别的事,不要管。”
死魂们纷纷咽下到嘴边的话,垂立一边,不敢再多言。
灰衫人一挥衣袖,“你们可以走了,记得扫地。”
死魂们心里门儿清,主人是让他们把那滚了一地的头颅躯体扫干净了,恭恭敬敬深鞠一躬便朝洞口走去。
灰衫人忽道:“走门吧,满月不在上面。”
——啊,是了,满月姑娘好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