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弯腰对他说, 脚上的力道渐渐加重,让方嫌雪觉得自己的脊梁都要断了。男人说完,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接连对他拳打脚踢。
痛。生平没有这样痛过。完全的力量压制,一点反击都做不到。
方嫌雪抠着泥地反复挣扎,却一次次地被踹回水里。见踢他身体没效果,男人又开始踢他的头,他被踩在脚底碾压,脸紧紧地贴在地上,眼睛都被血糊住了。
红色。漫天都是红色。雨是血雨,水是血水。
反抗的意志在一次次击打下消磨,他浑身要碎掉一样,无力又屈辱。拳脚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歇,要将他碾为齑粉才肯罢休。
他目光无神地盯着地面,渐渐地放松了身体,像个死人一样承受这灭顶的野蛮。
这雨,什么时候停?
如果可以,他想死在这雨里。
直到方嫌雪瘫在泥地里动弹不得,那群人才满意地蹲下来查看他。
“差不多了,带他去见叶总吧。”男人摸了把方嫌雪的下巴,勾唇笑笑。
“这么好看的人,可惜了。”
叶隋琛从床上坐起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衣服穿上。南山站在卧房门口等他,对他道:“叶总,方先生到了,要去见他吗?”
“他在哪儿?”叶隋琛撑着站起来,脚步虚浮。
“客厅。”
叶隋琛出去,看到地上躺着的蒙着眼罩、浑身是伤的男人,目光凝滞,扯着南山的衣领哑着声音问:“人怎么成这样了?”
“我不知道啊,送来的人说接到就是这样了。”南山也很不解,他还以为是叶隋琛指使的。
叶隋琛快步走过去,轻轻摘了方嫌雪的眼罩。他湿漉漉的刘海低垂,悬挂着水滴,一双眼睛被泡得血红。
他向来挺直的脊梁弯曲着,整个人像个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喘气,并不看向叶隋琛。
“嫌雪。”叶隋琛想伸手去摸方嫌雪脸色的伤,方嫌雪却应激地躲开。
怎么他才离开几天,方嫌雪就这副模样了?是被人欺负了?
方嫌雪这人又清高又孤僻,很容易得罪人,可方嫌雪又不给他机会保护他,他只能干着急。
叶隋琛颤抖着把方嫌雪扶起来,抱在怀里,丝毫不顾自己发着烧,而方嫌雪浑身是脏水。
方嫌雪眼里闪过仇恨和嫌恶,想躲却被叶隋琛强制性地揽住,终于放弃似的任叶隋琛抱着。
叶隋琛的身体很热,但是再怎么热,都捂不暖他寒掉的心。
他到底爱上的是个什么魔鬼啊?如此极端、暴力、不择手段,他竟然还想教化这个人,让这个人低头认错。
“嫌雪。”叶隋琛抱着他,像是抱着自己最珍惜的珍宝,“上次是我冲动了,我不该乱发脾气,但我是真心想和你结婚。拒绝我的理由是什么?能不能告诉我。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的,我改还不行吗?”
方嫌雪垂着眸,眸子里什么情绪也没有,他僵直着身体被叶隋琛抱着,没有回答他的话,语气空洞:
“叶隋琛。”
听到方嫌雪直呼他大名,叶隋琛一愣,心酸地应了一句:“嗯?”
“我父亲曾经说你,山眉海目,金玉满堂。”方嫌雪平淡道。
“怎么?”叶隋琛的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什么金玉,分明是一团败絮。”方嫌雪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言尽讥诮。
“嫌雪......”
“放开我好吗?我不想被一个偷盗犯和绑架犯抱着。”方嫌雪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哽咽。他扬起下巴,和叶隋琛分开一点距离,面上仿佛凝着万年不化的寒霜。
“嫌雪?”叶隋琛松开了他,捏着他的胳膊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方嫌雪眼眸无神,肤色死一样的苍白,伤口流出的鲜血在脸上结疤,留下狰狞的印记。他的身体冰冷又单薄,让叶隋琛觉得,即使自己现在抱着他,他依旧是没有实体的。
面前的这个人,只是一具躯壳,而那让叶隋琛心动神摇的灵魂,早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啃噬殆尽了。
就算叶隋琛再迟钝,现在也该知道方嫌雪对他的态度为什么会一百八十度大翻转了。
叶隋琛强压着心悸,缓声道:“你.....知道了?”
方嫌雪一点多余的神色也不施舍他,轻声道:“放我走吧。我们,到此为止。”
叶隋琛忽地像被抽光全身的力气,捏住方嫌雪胳膊的手无论如何也抓不上去了,他只能瘫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人。
他想张嘴说点挽留的话,却不知道怎样开口。
说些什么?道歉是苍白的,求爱是愚蠢的。
方嫌雪是那样一个追求原则、视名誉如性命的人,他有什么立场求他留下?
方嫌雪挣扎着起身,却栽倒了好几次,叶隋琛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狠狠地推开。
他必须远离这个地方,远离叶隋琛。他现在变得这样肮脏不堪,都是因为叶隋琛。
他要回家,就算是爬,也要爬回去。
于是,方嫌雪跌跌撞撞地,从叶隋琛的居所离开。从这个他住了近一年的地方,彻底逃离。
方母站在方家院子门口,等方嫌雪回家。这阵子方嫌雪一直在家里住,没再去找叶隋琛。她心里虽然好奇两人到底闹了什么矛盾,但一直没有问。
她也知道,方嫌雪有自己的想法,尽管她是想让儿子跟着叶隋琛好好学本事,但她也不是没听过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
方嫌雪、方辞冰都是她亲生的,她知道他们是有骨气的孩子,听别人说他们依附叶氏吃软饭,她比谁都难受。
方嫌雪自立门户也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谁的脸色也不用看。
她早些年爱钱,进来越发回归母亲的本来愿望,只想孩子们好好的了。
雨越下越大,腾起来的水雾让能见度不到三米,但方母还是看到了远处摇摇晃晃的那个人影——她自己生的孩子,变成什么样都能一眼认出来。
那个影子重重地摔倒在水里,又费了半天爬起来,继续摇摇晃晃地走。她连伞也不打了,疯了一般跑出去:“雪儿——”
......
方嫌雪从居所走了之后,叶隋琛像丢了魂,几个小时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便咳嗽边换衣服,撑着桌子道:“南山,把我的车钥匙拿过来。”
“老板,您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外出。”南山劝阻道。
“拿来!”叶隋琛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几乎喘不上来气,强硬又蛮横,逼得南山不得不从。
“我替您开车吧。”南山道。
叶隋琛不耐烦地推开他:“滚开,我自己来。”
从地下车库把车开出来,外面的暴雨下得路都看不清,叶隋琛本就精神不济,下雨天开车又对注意力要求极高,没开几千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