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是老练点,歪过头去轻咳了两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金陵月,笑道:“文言,你应该恨我的。”
金陵月一声苦笑:“没错,我应该恨你的。”
三年前的夏天,同为同门师兄弟的两个人还是个惹师父吹胡子瞪眼睛的顽徒。
趁着师傅不备下山招猫逗狗,招蜂引蝶。
难得做了件好事,救了一个受伤颇重的青年。
不料想那人却是东郭先生此生最为后悔救下的狼。
狼青年此次受伤就是因为暗杀两人的师傅失败,倒在了回去复命的半途中。
两人还想着将人藏好,待救治好了给他们师傅一个惊喜,让他刮目相看。
结果没等到师傅夸赞,等到了师傅毒发身亡的噩耗。
两人当时听到师父身边的小掌事这般说时,还以为是自己溜出去玩儿惹得师傅不高兴在诓骗自己。
等看到那一地的黑色污血,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两人几乎是翻遍了整个山头,才找到已经身体康健的狼青年。
狼青年念及他们的救命之恩,起初并不想伤害他们。
金陵月处处逼迫,使得狼青年不得不动了杀机。
狼青年擅长用毒,金陵月倒地之际,和他师傅一样,口吐污血,眼看就要随师父而去。
白玉辉恶从心起,和狼青年杀红了眼。
原本就疾风劲草的招式招招带了杀气,狼青年很快就败下阵来。
白玉辉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甚至于,没有给他交出解药的机会。
自己救回来的人,就这么荒诞的死在了自己手上。
那是白玉辉此生杀得第一个人。
白玉辉顾不得他想,背起已经昏迷的金陵月就往医馆跑。
脾气好的郎中惋惜的劝他节哀顺变。
脾气暴躁的直接将他推出门外,喊一声“晦气,都已经快死了还来作甚!”
白玉辉记不得是第几家医馆,年轻的小郎中仔细检查完金陵月的身体,思考了一会说道:“倒是有个方法可以试试,不知道可不可行。”
心灰意冷的白玉辉当即跪地,哐哐的磕起头来。
小郎中说了他的计划,计划中缺少一个重要的药引子,一颗千年人参。
人参好找,千年的人参,则是可遇不可求。
或许是金陵月命不该绝,彼时镇上来了个大官,巡抚为了巴结大官,正好送了一株千年人参。
白玉辉虽然顽皮,却从来没有做过宵小。
为了让金陵月能吃到那支千年人参,铤而走险,翻进了大官住的驿站。
结果自然是被抓了个正着。
大官听完他偷人参的来意,笑道:“区区一颗人参我也不在乎,只是世界上没有白来的东西。我给你人参,我能得到什么。”
白玉辉使劲伸长了被侍卫们用刀架住的脖子,用少年特有的清亮的声音说道:“只要我有,都可以给你。”
金陵月醒过来时,白玉辉已经消失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浑浑噩噩的时候,白玉辉的声音就在耳边。
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叮嘱他好好的活下去,叮嘱他好好的锻炼身体,叮嘱他要长大,要成熟。叮嘱了许多许多,金陵月在半梦半醒中听的脑仁疼。
可是那些啰啰嗦嗦的叮嘱,就这么突然而然的,断了。
不是和他躲猫猫般藏在了树后面,房檐上,水缸里。
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消失了。
金陵月找过,疯过,终是没有半分白玉辉的任何音信。
白玉辉就此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金陵月的眼前。
半年后,金陵月在被江湖上名门正派嘲笑的时候,他甚至开始怀疑,白玉辉会不会已经死了。
只有死了,才会在全天下都骂他是个害死师傅的扫把星时,无法站到他身后,坚定的告诉他,“别怕,师兄在这里。”
第9章
“你为什么抛下我。你明明知道,除了你,这世上我别无亲人。”金陵月自行坐到了一把暗红色的圈椅上,整个身体紧紧的陷进去,想要把自己和椅子融为一体一般。
细长白皙的指节死死的抠在把手上,努力抑制住自己身体里的颤抖。
白玉辉缓缓的走到金陵月身后,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掌,抚在金陵月好看的眉眼上,道:“文言,这些年你受苦了。”
金陵月自醒后先是发疯的找了白玉辉许久,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他从南方到北方,一路跌跌撞撞,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
后来,江湖上不知道怎么传起来,江月门里的两个关门弟子,害的门主毒发身亡,两个不肖弟子又从此杳无音信,八jiu十成是拿了门主的所有积蓄亡命天涯去了。
金陵月每落脚一个地方,总能听到这些个闲言碎语。
期间实在气不过,也和对方动过手。
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在仗势欺人上颇有心得,金陵月自然是讨不到半分便宜。
从那以后,金陵月便不再提及自己的名号,月齐,江月门下的关门弟子,月齐。
随着时间的奔腾而过,这件陈旧的故事渐渐的被落上了灰尘,再也无人问津。
金陵月却偶然得知,朝堂上左丞相派新添了一员猛将,白玉辉。
几经兜转,终于,金陵月也跨进了朝堂,这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最初想要质问他为何不告而别的愤怒,也在跨进官道儿的路上被磨得消散了许多。
他如今只想知道,他的师兄,是否还是那个曾经爱护他爱护到骨子里的师兄。
可是,第一眼瞧见他,丰神俊朗的白玉辉,站在自己的身旁,却是连多一眼的余光都不肯施舍。
他,竟然装作不认识他!
好,很好。
金陵月索性和他演到底。
只不过每每看到他用那种曾经的温柔目光去注视别人的时候,心中的不适感骤然加剧。
到底他金陵月的心思,就像白玉辉原来说过的一样,小孩子一样藏不住事儿的。
“那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道歉?还是解释?”金陵月半仰在圈椅上,任凭那只有些粗糙的掌心在自己的眼眸上反复周旋。
白玉辉抬起手,露出好看的笑脸:“践行。”
“奥?什么身份?”
“你想让我用什么身份?”
金陵月苦笑一声:“我还能叫你师兄?”
白玉辉道:“随你,左右不过一个称呼。”
金陵月眼中立马来了神采,几乎是一跃而起,道:“过往不提,你我现在都好好的活着,这就够了。师兄,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像从前一样……
白玉辉嘴角微扬,大手不由自主抚上金陵月额头碎发,“等你从西南回来,我同你好好聊聊。”
“好,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