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的关劲川,身上是一件质地极好的黑色呢子外套, 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实质上陈家宝猜得也没错,这件大衣的确是顾绩从国外带回的高档款,脖子上还是那条他很眼熟的深灰两色拼接围巾, 露一张斯斯文文的脸,上看看左看又看都还是那个在他眼里酸里吧唧的小书生酸秀才。
陈家宝昨晚刚跟他阿奶干了一架,虽然逼得他阿奶把相亲的计划暂时搁浅了,但他人依然有些蔫吧唧的。他这个人吧,的确是有点又赖又骚的,见到漂亮妹子兴趣来了,就憋不住花花地撩两句,但也不是哪个妹崽的香火都吃的好不好,让他跟陆秀果那个雌老虎开亲,辈子都不!
因为这,他阿奶天给他摆了一天脸色,觉得他挑战了她的权威,他正心里头也憋着一股子气咧,没有想到啊,这个酸秀才倒动送上门来给他泄气了!陈家宝一时间兴奋起来,又变成了那种油滑滑的讨厌样,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关劲川:“你再说一遍?是你跟我打?不是姜枫?”
姜枫这个牤人,他从小到大领教过多次了,对小桃子他虽然有些理亏心虚,但大过年的上杆子找人锤,不是他陈小老板的风格。孬是孬了点,那又怎样呢,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
陈家宝的这点子小心思,关劲川怎看不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明确答复:“对!就是你和我!阿枫就是个看客,不动手!”
陈家宝乐了,像个疯子一样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心里头暗腹诽道: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秀才!上次火车上不过是老资疏忽了,让你一时得手,倒是闹得你把己当成一根葱了!真是像老人说的,红苕干饭吃多了把个肚皮撑圆了,就当家是个胖子了,嗬!等哥就教你晓得什叫后悔!
于是他志得意满一脸傲然地道:“你个小酸秀才都敢,我有啥子不敢的!不过,先说好了——”他顿了一,视线转向姜枫,“一对一单挑,姜枫你不打帮锤!”
姜枫拿眼白撇了他一眼:“怂货!你以为我像你,说话当放屁,狗屎一样?”他砰砰砰地拍了拍己的胸膛,满脸的傲气:“男人,就是要一唾沫一钉,懂吧,哼!”
姜枫表示,既然小伙伴有兴趣教训陈家宝这个坏虫,他当然
把机会让给他了!他从小打架当饭吃,阿川这还是头一遭咧,喜贺!至于阿川会不会输?呵呵,阿川虽然力气、本事不如他(哥就是这样普通又信→_→),但也是跟唐阿叔学过几招拳脚的,对付陈家宝这种只懂得耍蛮的蠢蛋,稳赢!
不过,即便如此,在来的路上,为预防万一,他还给关劲川提了个醒:“男人最要紧的就是裤(Dang)的那串玩意,虽说村里人打架的老规矩是不打那里,毕竟那地方事关子孙,打那里是断子绝孙的打法,三滥得很,但你也要提防陈家宝那个坏虫狗急跳墙,所以一定要护好那个关键部位。”
彼时,姜枫嘴里边叭叭叭地说得那叫一个严肃认真一本正经,还不忘顺道也给他弟普及了一番“男人那里如何如何”的知识,偏偏忘了他身边还有个姜桃,只听得姜桃一脸的无奈,频频给他翻白眼。
姜桃在心里呵呵他哥:就这样粗神经的大男人,还好意思跟他抱怨,说队里样样不如他的男学,都有高中女学给他写信搞暧昧,这优秀的他连个狗屁都没有收到!呵呵,就他这个德行,这不是活该吗?
惜呀,姜桃上辈子和这辈子都还没来得及学会三个字:祝孤生。要不然这会送给她哥,真是正正好!
闲话扯回。关劲川样轻蔑地看着陈家宝,嘴里说的话让陈家宝差点当场跳了起来,他说:“对付你,我一人就够了!”
陈家宝:啊咧咧!你个小酸秀才!现在让你(diao),等哥就让你好看!
*
只是,踌躇满志一心想着要关劲川好看的陈家宝万万没想到,他很快就重复了前段时间在火车上的桥段,被啪啪啪地打脸了!而且更倒霉催的事情还在后头,他很不幸的即将成为村里头吃瓜大众嘻嘻哈哈摆龙门阵时的又一场“呵呵哒”……
几场霜降来,竹林湾里平日青翠欲滴的树木、荆棘、野草、藤蔓等纷纷枯败来,林子里刮来的冷风一吹,颇有几分“无边落木萧萧”的瑟索之象,嗯,看起来,倒也是个适合干一架的地方。
关劲川把外套围巾脱来,给姜桃帮拿着,陈家宝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看到关劲川的认真正经样,也有样学样地把他的黑漆皮外套脱了,他倒是也想让人帮忙拿着
呢,不过,看着姜家兄妹那三张看向他时白眼一乜一乜的脸,他只悻悻然地把衣服丢在地,嘴里还不忘骂了一句:“艹!”
姜枫从小在村里就是个娃娃头,把打架当日常,陈家宝虽然没有他经验丰富,但比起姜枫每次和人单挑时,一般都是乖乖站在一旁看小伙伴“大杀方”的关劲川来说,实战经验又多了一些,按照他心里头的想法:“老资在跟人斗劲时,你个小秀才还在翻书咧,还怕你翻上天不成”,于是,他故意作一副小看人的姿态,朝关劲川勾了勾手:“小秀才,来来来!”
但是,很快的,陈家宝脸上的表情就变了,时在心里隐隐约约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因为,他的手腕,被关劲川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摁住了,跟着一秒,他就被人扑倒在地上,一顿摩擦……
拼命想要把手抽来反扑一击的陈家宝:艹艹艹!
初战告捷正热血爆棚的关劲川:呵呵呵!小姨丈说过,男孩子不打架不算成熟,之前他虽然学过几手,但一直没有实践机会,这次,就让陈家宝为他那张臭嘴,付代价!
于是,关劲川心里继续默念着背得滚瓜烂熟的格斗诀:“抓腕砸肘;挡臂掏腿;砍肋击胸……”,又朝陈家宝挥了一拳!
……
反扑。失败。再反扑。再失败。几次三番后,陈家宝终于完全丧失了再次反击的力气,只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躺在冰冷的渠岸上,顶着一张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猪头脸,躺尸一样直愣愣地看着压在他身上的关劲川……
“哈哈哈!”
姜家三兄妹再也忍俊不禁,大笑起来,姜枫和姜桥更是异声道:“阿川/阿川哥!厉害!”跟着,姜枫还嬉皮笑脸地吹起了一声哨。
姜桃样心情爽歪歪。她五岁认识关劲川,见过他的很多种样子,害羞的,腼腆的,认真的,活泼的,温润的,小闷骚的,耍无赖的,以及像上次火车上那般,冷不丁冒火给人一记重拳的,但像这会这样,如此热血沸腾的小阿川还是第一次见到,还挺讨人喜欢的,呵呵!
于是,她也跟着脆生生地喊了起来:“阿川,厉害!”
关劲川心情样激荡得不行,笑嘻嘻地回了姜桃他一个笑,收回了拳头。俗话说得好,敲
锣无需重锤,落水狗打得差不多也就成了,只是,他刚直起身子,一个虎彪彪的声音就从远处传了过来——
“陈家宝!你个背时鬼!你敢在后头说我是泼辣货胖汤圆,我天就让你晓得我的厉害!”
*
陆秀果是从陈坤鹏那里听说陈家昨晚那一和她有关的闹剧的,至于陈坤鹏的消息来源,那还用说吗,然是来“不经意”间透露来的陈家海了。
对此,陈家海表示,呵呵,哥不过是随说了两句,莫要掰扯我,哥只想好好打两局台球!
要说陆秀果,那就像王桂花说的,在这十里八村的条件是一等一的好。她爸是村里的治保主任,她哥是镇上武装部的,家里还开了一家杂货店,族里头更是人多气壮,底气足得很。答应和陈家宝相亲,那也是源以初中女时代,那段朦朦胧胧的莫名暗恋喜欢。
人有时候就是那奇怪,陈家宝明明从小到大和“好学生”从来不沾边,长得也不是像关劲川这种容易让人看了就心跳跳脸红红的好模样,不但如此,他还脸皮厚,嘴也是经常坏唧唧的,但是她莫名就是喜欢他这个油滑滑的调调。哪里想到,人家竟然这嫌弃她!而且,竟然还十分难听地说她是什“泼辣货胖汤圆”!
陆秀果初初听到陈坤鹏怪腔怪调的告诉她这句话时,简直是又羞又气,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跟着便不管不顾疯疯癫癫地杀到马头岭来了!陆秀果表示,叔忍,姐不忍!她非要陈家宝这个混账东西当着她的面,跟她说“秀果,对不起,是我错了”不,哼!
陈秀果第一次来马头岭,然不知道陈家的住址,刚好遇到村里一群在路上疯跑的碎娃子,一个打听,嗬,把她的火气又加倍的翻腾了起来!
昨天姜陈两家的这一好戏,早就传得连村里几岁的碎娃子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陈秀果虽然不是他村的人,但看她这圆滚滚的富态模样,再加上她这副气势汹汹要“鲨人”的样子,这群古灵精怪的熊崽子眼珠子一转,就有人喊了起来:“你是不是要跟阿宝哥开亲的那个泼辣货胖汤圆?”
然后没等再次被会心一击的陆秀果气咻咻地要伸鬩爪揍人,这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熊崽子又跟她一顿叽叽喳喳,把昨天的两戏都跟她吐
了个底朝天……
陆秀果:很好!姐更想砍人了!
她再次跟那几个熊崽子确认:“你说他是往哪头去了?”
熊崽子甲:“竹林湾。”
熊崽子乙:“煞怪得很,阿枫哥明明昨天还乌鸡地打了阿全哥他几个,天恁子阿宝哥又跟他去竹林湾耍了咧?”
熊崽子丙:“就是咯,现在竹林湾冷冰冰的,有啥子好耍的……”
陆秀果:……一起去耍?呵呵!姐倒也要去瞧一瞧看一看!
然后,乎她预料的是,陈家宝竟然被人揍了?不过,紧跟着她便开心地笑了起来,既如此,那她不妨也二一添作五一起凑个热闹好了!呵呵呵!
跟着,就在关劲川起身的刹那,陆秀果立马接棒冲到陈家宝跟前,也不管他刚被关劲川收拾过一顿正满身的狼狈不堪呢,上手就继续给他来了一顿暴雨梨花拳。
“哎呀哎呀!姑奶奶莫打了!”陈家宝眼看着关劲川松了手,刚要缓过一气,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噼里啪啦乱打,给打得一个懵逼,待反应过来就是一阵鬼火冲天!
娘的,刚刚和关劲川的一顿打起码还有个说头,被这母老虎一顿乱锤他不要脸的吗?何况,还是当着姜桃三兄妹和关劲川的面!
陈家宝一边怒吼着:“停手停手莫打了你个母老虎!”一边就要挣扎着起来抓住陆秀果的拳头。
奈何他气急败坏继续没遮拦的又一句“母老虎”,彻底把陆秀果给惹毛了,然后众目睽睽之,只见女大力士陆秀果志一脚飞,跟着只听到“砰”地一声,陈家宝在这寒冬腊月,就这样被华丽丽地踢了沟渠……
姜家三兄妹 关劲川:嗷啧啧啧!!!
一群忍不住跟在气势汹汹的陆秀果身后想吃瓜且终于如愿以偿的熊崽子:嗷哇哇哇!!!
当晚,陈家宝正躺在床上病恹恹的咳嗽时,王莲花又忍不住在家里大声骂起了街,先是骂姜家三兄妹,再骂关劲川,跟着是陆秀果,来来回回的不外乎就是面几句:“这一个个挨杀千刀的!要是我家乖宝落啥子不好的,老娘就是拄着拐杖,也要跟你这群龟娃子拼命!”
换了个地方继续躺尸的陈家宝:……
至于
,五彩缤纷地摆着八样点心,都是原汁原味的农家手艺。
顾绩看着那个八卦盘子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颇感兴趣地道:“八卦盘,八样锦,我看看,这是南瓜子、蜂乳糕、毛栗球、猪血丸、爽姜、蜡豆腐、蜜橘、洒枣,香甜脆麻酸辣咸各种味道都有了,你有心了。”
“阿川跟我说,你在美国吃那些外国人的东西都吃腻了,这些呀都是我家的手艺,不嫌弃就好。”娄桐花然地说道。
顾绩感慨道:“都说树的根在泥里头,人的根在故土之中。炎黄子孙,祖祖辈辈听惯了家乡的音,吃惯了家乡的味道,即使翻山越岭漂洋过海,走得再远站得再高,心里头最魂牵梦的,还是家乡的亲人、乡音和味道。这次回来,我就想跟着他几个小的多走走、看看、尝尝,了了这几十年的遗憾。”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再次诚挚地道:“阿川当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虽然过了十几年,我还是要再次和你家说一声,谢谢!你一家,就是我阿川的贵人啊!这孩子,命运多舛,遇到你一家,是他的福气!”
娄桐花忙道:“哪里哪里,这些都是缘分,天注定的,而且他小年轻现在好得很呐,我家早就把阿川当成一份子了,谢就见外了。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先喝杯清茶,暖暖身子,我家还有一坛埋了三年的醪糟甜酒,等你也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茶盅里的茶,热气腾腾,茶色魇魇,顾绩抿了一,待茶水慢慢咽去后,方赞叹道:“苦中有甜,好味道。”又对姜大壮道,“我听阿川说你喜欢钓鱼,刚好我也有兴趣,还听说你这里有条水渠叫竹林湾,渠内草多水清见水底细鱼,我看天天气不错,怎样,去过过钓瘾?”
顾绩话音刚落,一向好玩好动的唐一鸣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嗷嗷嗷!去钓鱼去钓鱼!走走走!”
顾绩这项提议一,原本还有些客套疏离的谈话氛围,立马就隐隐转变成了一种开放的随意的状态,姜大壮也轻松活泛了起来,爽朗笑道:“既然您老也有兴趣,那我就去河边量一量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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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人家,钓具然是不缺的,要是不够还以跟邻家借嘛,所以就连对钓鱼狗屁不通的唐一鸣小
朋友,都拿到了一副钓具,在岸边上装模作样故作深沉,而姜大壮和顾绩,则一边惬意地享受垂钓的乐趣,一边小声地交谈了起来,当然,主要还是顾绩说,姜大壮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