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群稚嫩的嗓音扯成一样长,一本正经地否认,像是经过排练一般。
谢刃教育:“小朋友不以撒谎。”
“是没雪呀,真的。”小鲛人甩着尾,“不信你去问我爹娘,他肯定也说没有雪。”
谢刃将他放回海中,又去问了何归。
何归莫名其妙:“这里什雪,你烧迷糊了吧。”
谢刃:“……”
璃焕也道:“我进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这样了,阿刃,你为什要到处问人有没有雪?”
“因为我确实看到了,我好像还感觉到了。”谢刃坐在沙滩上,满脑子疑问,“幻觉吗?”
“吧。”墨驰替璃焕换完药,“风兄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但不知道为什,灵力虚耗得似乎比你还要厉害——”
话没说完,眼前的狐朋狗友已经跑没了影。
璃焕十分吃惊:“人家刚刚就稍微咳嗽了一声,动静那小,他怎跟听到哨似的就蹿过去了?”
墨驰答:“欠债。”
何归:“……”
“阿雪。”谢刃扶住他,“伤要不要紧?”
“我没事。”风缱雪道,“看到墨驰他来了,我便想休息片刻,没曾想睡到了现在,你呢?”
“我也没事。”谢刃试了试他的灵脉,皱眉轻问,“除了肩膀,还有哪受伤了?你的灵气不稳,不像只有这一处伤。”
“摄魂术,在对付九婴时也虚耗太多,不要紧。”风缱雪道,“鲛群基本上都在这,缺的两个,一个是红衣鲛,另一个是他的妻子,那名被九婴附身的鲛女。”
谢刃取了条帕子替他擦脸:“红衣鲛是鲛村首领,平时和九婴来往密切,八成已经被他带走了,至于鲛女,你已经尽量拉她了,不必责。”
“我没责。”风缱雪道,“是她己挣脱的,还咬了我一。”
谢刃急忙拉过他的手腕一检查,果不其然,两排深深的血痕,一时又怒:“她怎回事!”
“想回去找家相公吧。”风缱雪道,“我倒不怪她,人之常情。”
他见谢刃嘴唇有些干,便从乾坤袋中摸一粒酸梅糖:“其余的全部分给了鲛人,给你留了个没尝过的味道。”
谢刃一愣:“原来你还记得我吃过什味道,没吃过什味道?”
风缱雪将糖进他手中:“天无际怎样?”
“脉象平稳。”谢刃道,“方才我与璃焕他商量过,想轮流为天道长疗伤,至先将人唤醒,或许还问拆解这一重世界的方法。”
风缱雪点头:“好,加上我。”
“别,你现在要多休息。”谢刃用毯子裹住他,“再睡会,我陪着你。”
风缱雪握住他的手臂。
谢刃:“怎?”
风缱雪寻找了一他灵脉中的烛照剑魄,确认依旧融合得很好,并没有灼烧谢刃后,便将手缩回毯子,继续闭起眼睡了。
谢刃:“……”
阳光和煦。
谢刃坐在高处的石上,看着海滩附近的动静,顺便也看着手中的逍遥剑,虽说的确是爹娘倾家荡产请人锻造的吧,但一上来就
砍断灭世,这质量是不是有些过于良心了。他试着将掌心的红莲烈焰再度燃上剑身,打算重新找一找斩妖剑时的感觉,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似乎有一片焦痕。
再熟悉不过的焦痕,先前在长策后山烧天烧地时,便会在余烬中留一些红莲黑印,擦不掉,想毁尸灭迹逃脱责罚都不成。
所以这里分明也是被点燃过的,为什水妖却一咬定没有?
他猛地站起来,拎起佩剑回到海边,又找到了先前那名小鲛人,取最后一粒酸梅糖:“哥哥再问一次,这里究竟有没有着火,有没有雪?”
小鲛人犹犹豫豫,吞了吞水。
谢刃蹲与他平视:“实话实说。”
“那……那我偷偷的,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小鲛人捂着他的耳朵,神神秘秘地供认,“这里也着火了,海里都是火,天上也是,我都热得不行了,是又不去,然后那个哥哥就了一场很大的雪,有这大。”
谢刃扭头看了眼风缱雪的方向,接着问:“也是那个哥哥教你,隐瞒雪的事?”
“嗯,是,他给了我好多糖,还跟爹娘也说了,跟那个水妖也说了,让我都不准告诉你。”
“那个哥哥是怎雪的?”
“他一剑插到海里,整片海就开始结冰,我爹娘他都惊呆了,然后天上也开始大雪,哥哥,你怎不说话了?”
“……没事。”谢刃回过神,心砰砰跳着,将手里的糖递给他,“我也彼此保密,好不好?”
小鲛人点头:“好呀。”
他着糖,甩着尾欢快地游向海中。谢刃也回到风缱雪身边,用指背轻轻蹭了蹭对方额头上的虚汗。
风缱雪在梦中一脚踏空,猛然惊醒。
谢刃将己的水曩默默递过去,看着他喝水,又想起了先前仙船遭遇玄花雾时,那场突如其来的、拯救整座大船的狂风暴雪,还有,还有什,还有落梅生千金不卖的微缩城池,却突然就舍得拿来送礼,再往后,第一次与九婴对战,己被困在雾中,脱困后就见头颅已经被打飞,第二次与九婴对战,靠的也是铁虎兽与样的冰雪寒刃。
件件往事交织,他深呼一气,有些烦闷地抓了把头发。
风缱雪拍拍他的脸,不解地问:“你怎了?”
第51章
谢刃随便寻了个理由:“没什,在想给天道长疗伤的事。他被九婴禁锢了百余年,身魂皆受损,璃焕他方才已经花了大力气,人却始终不见醒。”
风缱雪道:“我过去看看。”
谢刃:“好。”
他答应得爽快,而风缱雪却又疑惑起来:“你这回怎不拦着,说我灵力虚耗,先不要管天无际的事了?”
谢刃被问得哑无言,拦着,要怎拦,如何拦?在春潭城仙船上时,玄花雾被冰霜制服,曾有修士连连感慨,说琼玉上仙的符咒果真厉害,己当时未曾细想,现在鲛绡图内也降了一场样的冰雪,甚至压制住己的红莲焰,这世间一剑封海、一剑纵雪之人本就不多,而若在此等深不测的修为基础上,还要外加“长得极好看”五个字,那也确实不难猜。
水妖其实是露过两回破绽的,一是初
见时那莫名其妙的“穷且益坚”,二是有一回不假思索说了句“琼……风公子”,己当时还在想,这穷疯公子是个什奇怪误,现在一想,穷疯的好像只有己。
求娶个风氏的小姐都要用满船聘礼压渭河,那若换成……谢刃看了眼风缱雪,穷人不说暗话,我觉得我好像真的拼不了财力了。
风缱雪担忧地问:“你到底怎了?”
谢刃握住他的手,不甘心地捏了捏:“没事,心里烦。”
“被困在这里不去,就开始烦了?”风缱雪撑着他的肩膀站起来,“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时,你休息一会,我去看看天无际。”
谢刃目送他去了另一头,己枕着手臂躺回沙滩上,看着碧蓝长空,继续一件一件整理往事。
若对方当真是琼玉上仙,却突然化名为风氏子弟,现在长策学府中,肯定是有理由的。
而他在来到长策学府后,一直跟在己身边,几乎称得上是寸步不离,白天盯着不准逃课,晚上盯着背诵《静心悟道经》,门降妖时也总是行,甚至连放假时要一起回家都约好了。那很明显,己就是那个所谓的“理由”。
堂堂上仙,为什要乔装来到己身边呢?
谢刃微微皱眉,他当然还没恋到脑补“仙女在天上看到田间放牛郎,一时芳心大动于是私凡”这种桥段,太扯了。再一细想,在己为猎鸣蛇烧毁巍山时,璃焕就警告过一句,说当心师父写信去青霭仙府告状。
难不成师父不仅真去告了状,还专门请来一位上仙管着己?
谢刃脑袋嗡嗡响,好像也不大啊,己哪有这大的面子。但事实摆在眼前,高人就在我身边,而且还温柔体贴照顾有加,跟个田螺……公子似的。于是谢刃继续琢磨,这回他把注意力放在了那本《静心悟道经》上,背静心经,又不许与何归走得太近,其实以做一种解释——担心己会步入歧途,一朝入鬩。
他一子坐起来,非常匪夷所思地想着,不是吧,难不成我是什千年一遇的邪鬩灾星转世,天生就是横行野血雨腥风的命,所以仙府要特意派个人来盯着我,安抚我,引导我?
“阿刃,阿刃,谢刃!”墨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想什呢,我叫你三声都没反应。”
谢刃被他打断思绪,随敷衍:“想要怎去。”
“那你现在不用想了。”墨驰道,“天道长醒了。”
“哦。”谢刃站起来,“我去看看。”
墨驰纳闷地看着他:“你怎看起来一点都不激动?那是被九婴折磨了百余年的天无际,在这短的时间里被救醒,外头的大长老都未必做到。”
谢刃看了眼远处的风缱雪,单手搭住墨驰:“不是不激动,是没心情激动,走,扶我过去。”
墨驰不解:“你腿也受伤了?”
谢刃如实答:“我腿没伤,就是有点软。”
墨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