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川表示遗憾:“看起来效果不理想。”
程安一本正经:“对,说完我就挨揍了。”
前面开车的司机“吭哧”笑出了声,又“嘎”的一声憋了回去。为了找补,假咳了好几声,脸都憋红了。
程安掐头去尾的描述很是动人。
冯川也跟着弯了弯嘴角,突然把话题扯回了程安身上,“你这手可不像是光挨揍了。”
不光如此,青紫最厉害的位置是右手中指的骨节部位。这是一种出拳的路数,出拳时将中指凸出,可以狠击到对方的痛点,想必挨这拳头的人也不好受。
程安:“我是正当防卫。”
冯川:“对方未必是这样想的。”
两人相约定然是在比较私密的场合,发生争执难论对错,一个拥有一定社会地位,敢藐视道德规法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怎会善罢甘休。何况程安还通过可以查询交易记录的方式拿了别人的钱——口头约定的六万元。这里面大有文章可作,就是一通乱咬诬告,都够程安好受的。
程安生气,又泄气,成为一只收放自如的河豚。搓了搓手上的荧光笔油,没吱声。
冯川凭他三言两语就能设想到的事,程安怎么会没想过。他不过是在赌,毕竟不是光彩的事,赌对方也会有所顾虑,选择宁事息人。
愿赌服输。程安心态逐渐坦然,甚至有点想要抽烟。
这位司机明显比今天遇到的出租车师傅稳妥,话少,技术好,就近将车驶进了一所民营医院。
仿佛把一年做好事的份额都用上的冯川,陪同程安进了门。
程安内心是拒绝的,这种连大堂地砖都比他现在脸要干净的私营医院,踩一脚都感觉钱包在尖叫。
程安发出贫穷的声音,“我去小门诊包扎一下就好。”
冯川对迎上来的医护吩咐道:“带他去检查一下。”
几名还在值的护士围着程安团团转,要替他换上病号服。
程安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冯川在打电话,于是对扒他衣服的小姑娘说道:“我不住院。”
有理有据的小护士,“你衣服上都是血,身上还有伤口,为了防止感染还是换上我们的衣服吧。”
程安拘谨道:“那我自己脱。”
最先紧急处理的是头上那道被木制装饰物的棱角划破的长口,后背那几道被剐戳出的口子倒还好,头上的伤却有些受冻,需要尽快清创缝合。
在程安表示出对自己头发的挽留后,持剪的护士可能也不愿看到好好的青年成为斑秃,正小心翼翼的沿着创口边缘小范围备皮。就见那名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伸手弹了一下青年的耳垂,后者触电似的抖了一下,护士手下立即多了一撮无辜的头发。
男人轻笑了一声,声音很低,语速中和,“听医生的安排,我先回去了,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程安通讯录人员加一。
手和脸已经被擦干净的程安,从野人进化成了一只人类,语言功能反倒退化了,“嗯”了下就不吭声了。
男人走路带风的离开后,托尼老师附体的护士小姑娘没话找话,“刚刚那位是你哥哥吗?”
程安心不在焉,“不是。”
小姑娘心里琢磨着,也觉得不是。她俩眼睛视力都是二点零的,这小哥那只耳朵到现在耳根都是红的,而且在男人走后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程安不知道身旁面带微笑的白衣“天使”内心在唱什么有关他的大戏,他是真的有些郁闷。
低落不是失落,尽管被陪同会给人被重视的错觉,这种错觉的突然中止,还不至于给他造成落差。是盘踞在他心中的毒蛇,探出了信子。在得不到投喂时便会亮出獠牙,噬咬他的肺腑,不会毒发身亡,却郁苦难当。
程安在小姑娘的惊呼中去掰有些错位的小指,在疼痛中寻到了一丝快慰的清醒,他有些抱歉的笑了笑,问道:“你这能开安眠药吗?”
从送人就医到打道回府,用不上多少时间,但因为少了一位乘客,车内也像少了一份人气,就连路途都因有些凝结的气氛而显得漫长。
驾驶员是名拥有十年驾龄的老司机,开着这辆因车身过长而挂黄牌的轿车,眼观六路耳听四方,还能分出四分耳力,听从雇主差遣。
雇主平心静气道:“回头派人去查探一下今晚的事,若是因为我的人不懂事,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对方,尽量妥善的跟对方赔礼致歉,避免再发生不愉快的计较。”
“是,冯先生。”司机从善如流。
平生第一次享受星级待遇,却是在医院里。程安在被各种口服外用的药水药片全方位洗礼过之后,正欲缴费离开,却被告知全项的身体检查费用与药费已经被预付过了。饶了一件病号服,甚至还打包了一兜子的药片。
从外套兜里掏手机,跟着掏出的还有一张款式素净的帕子。想到今夜种种,程安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给那个没备注的号码编辑短信:一共花费了多少钱,我转你。
半晌没收到回复。
程安捏着手机琢磨了半天,删删减减,再度编辑发送——“多谢。”带着几分文字传达不到的真心。
第十七章 良师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现代人诚不我欺。
程安将催得最急的那笔款项汇给了债主,吃着从医院开来“褪黑素”助眠,生活水平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正常水平,他拿笔的右手食指有轻微骨裂,未来一段时间都要被纱布裹成粽子。
各主科老师纷纷发来慰问,争相抢课,加之期中考临近,程老师被迫退居二线。
提前过起退休生活的程安,坐在学校操场的双杠上,晒太阳。
远远地,操场令一侧的篮球场上,几名打球的男孩,仿佛起了摩擦,推推桑桑的动起了拳脚。
程安很不为人师表,没看到似的,展开手脚,接着沐浴阳光,驱身上的晦气——最近的运气实在太差。
战况因为两拨人数的不平等而严重化,毛头小子们下手没轻重,偏偏被揍的那方,一个男孩不服气奋起反击,撕扯了一会儿后,很快见了红。
程安这才想着阻止,高声喊了一嗓子,“快跑啊,老师来了。”
两拨人立刻作鸟兽散,被告状学生带来的体育老师,赶巧才到,边向篮球场跑边吼道:“程老师,你添什么乱。”
今时不同往日,曾经的不良少年,一时没能代入进自己的身份。
灰溜溜遁走的程老师,沿着教学楼墙根,拐进了学校监控的死角,倚着墙抽起一根烟。听到旁边有动静,扭头一看,竟然是刚刚力战群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