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蒋元，先帝十七年进士身，曾任云州辖境怀溪县县令，崇宁六年调任归京，自后平步青云。除了职任翰林学士，最为朝中乐道的身份，是虞家的阍犬。

蒋元早年为官境遇不济，年愈十枯守一份清廉俸禄，心中抱负不展，纡郁难释，直到遇见回乡丁忧的监生姚子培。

姚子培乃崇兴元年贡生，国子监读书时受虞大学士赏识，结为座师门生，时常虞府。姚生才思敏捷为人中正，众人皆云只待中，虞老便可获乘风之势，师徒二人携手大展鸿图。

然而谁又能想到，得姚生引荐的蒋元如今身居位，回去云州巡考被奉为座上宾；而昔年最为看重的虞家首徒沦落到无人问津，屈居在一个比怀溪县还要偏远的村子里，顶着秀才的酸名，了一辈子开蒙先生。临到二十年后聚首，连身新衣服也穿不。

论起时境过迁，这世间的变革尤不及物是人非更彻底残酷。

蒋元重逢姚子培时也是这样认为。

可只要一开，骨子里的清朗正直，不卑不亢一瞬间令人回想起初见时的场面。

不得不承认，官场浮沉几十载，廉颇老矣仕子易换，竟还能从这双鬓斑白的乡野村夫身上窥见一丝初心。

坨红着脸，‎​‍​‌大‎‌力‎‌­拍着故人的肩背，摇头慨，我就说，见牧槐孩子第一面就有久违的熟悉，原来原来是你教来的！哈哈，你们翁婿二人，隔了二十年，二十年！夸张地比起两指头，眼睛瞪得像门座的石狮子，还是让我一眼折服。

可惜呀摇摇头，拿过酒壶斟酒。

姚子培面不改色，早就料到没这么容易，蒋元兄可方便一提？

方便！对你，方便！说着架起一只手，故作神秘地直指向南，还不是司天监搞来的麻烦。

说什么太白袭荧惑岁星南斗魁中，教今上信了所谓京畿大乱的胡话。要我说，一群儿没齐的学子，手无寸铁，立身不过一张嘴一支笔，能造什么乱子？

姚子培目沉，今上践祚时，尚不曾偏信星宿卦象。

蒋元声，不然怎么说是斗转星移。你瞧我，如今枯坐中，当年京时的踌躇壮志早已蹉跎成酒渣子，除了呛泪，什么余味也不剩。

二人叹，话间唏嘘尽付与举杯一碰。

待到酒过巡，窗外月升云散，蒋元支着胳膊打盹儿，恍惚听见姚子培在问，

这些年老师过得如何

酒醒了泰半，从臂弯里望过去，能看见被月色照亮的寂寥沧桑，搓搓脸，如实说道，

聂妃后，虞家的声望一年不如一年。吏部乃天官，聂仲甫把持多年，麾鹰犬早已如溃堤之蚁无不。今上笃信右星芒角是谓太子逼君，辅星过明则臣强主弱，话未明说，人人都心知这是在打压相国和虞后。不瞒你说，这些年上请立储的折子如石沉大海，皇子被遗忘在灵州，非传召不得擅自归京，可你看如今窗外这人间晴虹，竟